52你說這話是真心的么？

        正所謂新學期新氣象，我們可親可敬的班主任認為，既然已經升入高二了，那大家不如就換個座位。

        雖然我并沒有在這句話里找出什么因果邏輯。

        “咱們這次搞點兒新鮮的玩意兒吧。一會兒大家抽個簽，按照抽簽的結果分成四人小組，然后座位就根據這個小組來排。”這位中年婦女笑的跟朵花兒似的，說話的時候還用手撥弄了一下明顯是新燙的卷發，“以后你們交作業啊或者上課小組討論什么的，也都按照這個小組來。”

        換句話說，小組的成員是誰，還是會對這一段時間的學校生活美好與否，起到一定的影響了。

        班主任笑瞇瞇的捧著一大堆折的亂七八糟的小紙條挨個走過來讓我們抽，我扒拉來扒拉去也沒看出什么門道來。

        “別看了，就隨便抽一個吧，”她有些揶揄的看著我，“這么費勁挑，是想跟誰分到一組啊，啊？”

        還不就是楊桃么，我心想，然而還是放棄了挑選的念頭，胡亂抓了一個攥在手里。

        想想我也是傻，挑什么啊挑，最后還不是看老天爺的心情么。

        老師逐漸走到了右邊去，我瞥了金鐘仁一眼，見他看都不看老師手里那一堆就拿了一個打開來看，看完就把紙條扣在桌子上又趴下了。

        ……我指望他對這事認真還真是多想了。

        于是我把視線又收了回來，低頭把自己手里的紙條展開，是個數字8，有力的筆鋒一看就是出自我們的班主任之手。

        這抽的還挺靠后，我想著。因為是初中部直升的重點班，我們班的人原本就不多。這會兒因為高二文理分科又走了幾個學文的，現在班里一共就三十二個人。按照老師說的，四個人一組的話，我應該是最后一組了。

        說起來，當初文理分科的時候，我是史地政成績慘不忍睹所以毫無懸念的學理。金鐘仁的文科成績其實算得上可以，幾乎和他的物化生成績差不多，卻不知道為什么也想都沒想就選了學理。

        這個問題可以說足足困擾了我一暑假。

        “好了，”這時候那位中年婦女終于發完了手里的小紙條兒，回到講臺上拍了拍手，“大家看看手里的簽，數字一樣的就是一組了。現在把東西收拾好，給你們幾分鐘時間換換座位。”

        一時間教室里騷亂了起來，所有人都紛紛站起來看著黑板上老師畫的各組的座位分布圖，然后開始亂哄哄的調換著位置。

        第八組被放在了教室的右后角上，當我左手抓著書包右手攥著筆袋兒胳膊底下還夾著兩個本子從人群中擠過去的時候，我相當絕望的看到了一個實在是尷尬無比的組合。

        老師您這個抽簽真的是隨機而不是惡搞的嗎？不然為什么金鐘仁和季思鴻這兩個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人會被分到一個組里！

        他倆在一個組里沒事兒，可別帶上我啊！

        此時此刻我已經可以想象得到我的表情是多么的視死如歸，而在下一次重新分組之前我的校園生活會充斥著怎樣的尷尬。

        然后我就想到，在畢業之前，老師會不會讓我們重新分組還是個問題。

        那兩個小子卻似乎對這尷尬的氣氛一無所覺。季思鴻和初中時另一個班的一個高個子女生坐在四人組里后面的兩個位置，因為跟我不太熟，只是點了點頭算作打了招呼。金鐘仁坐在那個女生前面，看到我走過來倒似是有些高興的笑了起來，靠在椅子上還用下巴朝他旁邊那個空位的方向點了點示意我坐過去。

        鑒于他們三個都已經找好位置了，就剩這么一個空座了顯然我也是沒什么選擇。

        高一時的座位，每一列都是互相分開的，而這次老師讓我們把六列兩兩并了起來，說是更方便小組內成員交流感情。

        我想想組里的人員構成，覺得至少目前為止沒什么感情可以交流。

        趁著發新書的空當兒，我身子朝左邊斜了斜，小聲問金鐘仁：“哎，跟季思鴻一組你怎么沒擺臭臉啊？”

        他有些怪異的看了我一眼：“我為什么要擺臭臉？我們倆又沒什么矛盾。”說罷伸手接了前面同學傳過來的兩本書，又順暢的遞給后面那個叫沈曉艾的女生一本，一臉的“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的表情。

        我被他說得有點兒懵，這時候前面的書又傳了過來，我連忙接了之后趁著朝后面遞書的機會瞄了季思鴻一眼，確定他聽不到我們說話才又繼續問：“那要這么說，高一剛入學那會兒因為發現他也在班上而生了一下午悶氣的是誰？”

        “你也知道是剛入學的事兒啊，”金鐘仁似是覺得好笑的偏頭看看我，又搖搖頭轉了回去，“反正他倆也早分了，我現在也不喜歡殷雪純了。”

        “你倒是真放得下。”我嘖嘖兩聲，又想起那個困擾我一暑假的問題來。

        “哎，說起來你怎么不學文啊？”我問這話的時候感覺自己似乎隱隱的有一些期待，但是又不知道是期待什么。

        也可能只是錯覺罷了。

        “文科要背的東西太多，懶得背。”他說。

        我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還是一臉無辜的樣子，而我已經在內心責問自己為什么要對他抱有期待了。

        “你要是學文就好了，那樣就省的我再被你這個倒霉孩子摧殘了。”我半真半假的抱怨著。

        好吧好吧，我承認以上那句話完全就是假的。我其實一點都不介意再跟他同班兩年。

        所以說完這話我就有點兒后悔，可想著反正一句玩笑嘛笑笑就過去了。

        誰知道他卻在聽到我這話的一瞬間就拉下了臉，然后轉過頭皺著眉頭看著我，搞得我越發的心虛起來。

        “你干嘛？”我問他。

        “你說這話是真心的么？”

        他這句話的語氣居然史無前例的嚴肅和認真，我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說是真心的，一來顯然這是在蒙人，二來我覺得我要是說是的話他絕對會生氣。

        別問我為什么，我就是這么覺得的。

        可要說不是真心，就告訴他我的真心話，我又不知為什么覺得怎么想怎么別扭。

        所以在大腦處理了以上所有信息之后，我對他說的是：“你猜。”

        說完我就在心里罵自己蠢，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實話呢。

        而他的眉頭又皺的更緊了些，本就黑的一張臉這會兒更是黑的不像話。可他也不說話，只是皺著眉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也不理我，就那么扭回頭去一頭趴到了桌子上。

        后排的兩個人大概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們這里發生了什么，而我只得愣了兩秒之后神色如常的坐直了聽老師講話。

        上次文藝匯演之后我還覺得跟他的關系更近了一些，可現在我怎么又感覺越來越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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