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不該心細的時候卻又敏感的驚人

        還走在學校里的時候，我就感覺到褲子兜里的手機又震了起來，于是催了金鐘仁幾句，想著快點出學校去看手機。

        “怎么了？”他有些不解的看過來，不過還是聽話的加快了腳步，兩條大長腿一邁不出幾步就走到了我前面去，搞得我不得不小跑著跟在他后面。

        “估計是泰民或者小米在給我發短信，”我說，“雖然我也很不想被他們倆秀恩愛秀一臉，但遲早還是要看。”

        說到這里，我猛地想起，剛才打電話的時候金鐘仁突然過來，結果真的被轉移開了話題：“還說呢，都賴你。我正問他倆到底誰先告的白呢，被你一嚇后來都忘了這茬兒了。”

        聽我這么說，他有些不滿的瞪大了眼睛：“那照你這么說，這是怪我咯？”說著話，還低頭踢了一下腳下的小石子。

        我的視線隨著他腳下的動作追過去，正好看到他校服褲腳揚起一點，低幫的帆布鞋上面露出一小截蜜糖色的腳踝。

        “自個兒忘了要問什么，最后倒是翻回頭來怪我，真是……”

        他還在兀自嘟嘟囔囔的抱怨，我的心思卻已經開始胡思亂想。

        原來這家伙居然不愛穿襪子，我想著。

        走到了學校外面，趕緊掏出手機來看，果然是小米發來的短信。

        我急急忙忙的打字回過去，琢磨著不知還能不能從小米這邊問出些啥來。金鐘仁看著我像是沒空理他的樣子，大約也是覺得自討沒趣了，黑著臉放慢了步速，逐漸又落到了我身后。

        才沒發上幾條消息，我正打著字，卻突然有一滴水“啪”的落到了我的手機屏幕上。我不以為意的隨手擦了擦，不想下一秒又落上來更多。

        當身上也有水滴落下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下雨了。

        并不位于市中心的老舊車站只有一個站牌，沒有新建的車站那樣的擋雨頂棚，我和金鐘仁也誰都沒帶傘。好在我是喜歡雨的人，并不怕淋，只是不敢讓手機進水，只得揣進了兜里想著等上了車再繼續追問小米。

        探頭看了看車來的方向，一點影子都沒有。再想想下雨，又是下班高峰，堵車是一定的，估計且還要淋著呢。

        我的視線還沒有收回來，驀地頭上一沉，眼前一黑，有什么東西鋪頭蓋臉的蓋到了我的腦袋上，嚇了我一跳，頓時有些發愣。黑暗使得視覺以外的感官變得格外的敏銳，帶著溫熱的布料有一下沒一下的觸碰著臉上的皮膚，隱約帶著一股好聞的甜香氣味。

        等我反應過來之后，手忙腳亂的胡亂把頭上的那團布料抓了下來，動作中勾到了頭發，還把不長的馬尾辮弄松了，掛在肩上搞得亂七八糟。結果仔細一看，那襲擊我的“兇器”就只是一件校服外套，七中標志性的淺藍和白色相間的校服外套。

        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直接扭過頭去看金鐘仁，果不其然的，這小子剛剛出來的時候還敞著拉鎖套著校服外套，此刻書包拎在手里，只穿著白色的短袖衫，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我有些好笑的把衣服團吧團吧丟到他肩膀上——這是我能比較方便夠得到的最高的地方了：“你干嘛？”

        他好像沒想到我會把衣服丟回去，條件反射的歪頭躲了一下，抬手把堆在肩膀上搖搖欲墜的衣服拿了下來。

        “給你擋雨的啊。”他說這話的同時兩手一抖把外套展開，作勢又要往我身上蓋。可明明手已經要伸過來，卻又猶豫了一下縮了回去，最后一只手拿著衣服遞了過來，“喏，給你你自己弄吧，省的你又嫌我弄不好。”

        說這話時，他的眼睛是看著我的，漆黑的瞳仁干凈而誠摯。我一下想起文藝匯演那天，他在后臺拿著自己的羽絨服給我蓋腿那時的樣子，動作笨拙卻又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看我遲遲未接，少年倒顯得急躁起來，不由分說的就把衣服塞到我手里來。我拿著手里那團淺藍色的布料哭笑不得，卻也順著他的意隨意披在肩膀上，由著那股若有若無的甜香一絲絲一縷縷鉆進我的鼻子。

        上車之后，我就把他的衣服取了下來。不過想著那股甜香，我沒有把衣服直接給他，而是抓起來把臉埋了進去。

        一股淡淡的，好聞的檸檬糖果般的甜香味兒，混合著雨水的濕潮氣味，還帶著一點點少年身上仿佛沾染著陽光氣息的汗水味兒，一股腦涌入我的鼻腔。

        “你的衣服真好聞。”我感嘆道。

        “嗯？是嗎？”坐在對面的男孩好像沒有太注意我這邊，而是歪著腦袋看窗外，手抬起來胡亂扒拉著濕乎乎耷拉在腦袋上的短發。

        “是啊，”我說，腦子里還想著剛才聞到的味道，像是香水的香調一樣，幾種不同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彼此各自都很分明但又和諧的好聞，“有種甜甜的味道，感覺像檸檬味兒的糖一樣，你用的什么洗衣粉洗衣服啊？還是洗衣液？”

        他把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皺著眉頭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衣服都是我媽給我洗的啊。”

        我啞然。也是，男生怎么會知道有關這些家務的事情。

        不再糾結于那個味道后，我終于注意到了金鐘仁現在的樣子。

        外面的雨雖不是很大，卻也算不上小。此刻他渾身都淋的濕漉漉的，深褐色的頭發軟軟的打成綹耷拉下來，被他一把撩起來露出飽滿的額頭，一松手頭發又不聽話的滑落下來。只一件白色的校服短袖，被雨淋濕之后顯得有些透明，抬起手撩頭發的時候，雨水順著結實健康的手臂肌理蜿蜒的流下來滴在公交車的座位上。

        我咽了下口水。

        這畫面真是見了鬼的香艷。

        算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又一次開口問道：“哎，你今天怎么這么好心？還真把我當成弱不禁風的小女生了？”

        我這話才說出口，他眼神卻飄忽起來。

        “沒，這不是，那什么嘛。”他說話的時候，明明一個一米八的大男生，不知為什么顯得有些局促不安，一只手不住的去扒拉額前濕漉漉的劉海。

        磨蹭半天，他才最終訥訥的說：“不是說，女孩子這時候最怕著涼了嘛……”

        我一時竟沒理解他說的話，等我緩過神兒來之后，霎時覺得有些慌亂起來：“哎不是，你怎么知道——”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截走了。

        “——上午體育課的時候，我看你沒跑圈，在旁邊站著等來著。”

        他就算再遲鈍，終究也還是知道不好意思，說話的時候兩眼躲躲閃閃的不敢看我。

        我有些氣結，可他的確是為我好我又沒法說些什么。

        金鐘仁這人，怎么該細心的時候粗心大意，不該心細的時候卻又敏感的驚人。

        好在沒尷尬多久，車就開到了我家這邊的車站。我一把將他的那件衣服朝對面猛的扔過去，精確無比的把潮濕的校服外套糊在了少年的臉上。

        “債！見！”

        下車之后，雨已經小了很多，只剩一點細若無物的雨絲在空氣里飄過去。車開走的時候，我站在站牌后面悄悄的隔著車窗看，只瞧見金鐘仁一臉抑郁的把衣服拿下來，像小孩子抱玩具一樣兩手抱在胸前，還嘟著嘴，看起來幼稚的很。

        這時候，我的臉才后知后覺的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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