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柜小劇場(一)
離暑假結(jié)束還剩半個月的時候,沈昳接到夏植打來的電話。
當時是晚上九點,他還沒下班,在會議室里聽一場項目評估報告,飛回C市之后他沒歇幾天就被他爸拉進自家公司里管事,從早到晚忙得沒有一絲空暇,只有睡前才能抽出時間和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小男朋友通話,幾乎快憋出病來了。
手機在會議桌上震動了兩下,身后的助理上前一步替他拿起來,沈昳一眼掃過屏幕上的顯示,伸手攔下:“給我。”
晚了一秒,助理剛剛按下掛斷鍵,一回頭看見他的臉色,登時不知所措地激靈了一下。
沈昳淡淡睨他一眼,比了個手勢示意正在說話的人繼續(xù),拿過手機直接回撥了過去。
他原本一心二用分著神,聽筒里夏植的聲音一響起,注意力立刻被全副吸引過去,對方先是清亮地叫了他一聲,然后絮絮叨叨地像往常一樣講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問他忙不忙,人在哪,睡了沒,沈昳坐在會議桌盡頭,面不改色地一一扯謊作答,最后電話那頭的人終于話音一拐,輕聲問:“你想不想我?”
嗓音帶了點夜晚的倦意,無端黏糊起來。
類似如此的問題在過去一個月的通話里夏植從來沒有提過,此刻猝不及防地坦然問起,沈昳端坐著仰頭看屏幕,抬手松了一下領結(jié),說:“想。”
夏植在電話里很明顯地笑了一聲,尾音毫不遮掩地翹起來,笑完沉默片刻,沒說自己想不想,只狡黠道:“那你繼續(xù)想吧,晚安拜拜。”
沈昳蹙起眉,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還沒待說什么,耳邊就只剩下掛斷的忙音。
他沉吟片刻,終究放不下心,打斷報告站起來:“家里有事,我先走一趟,改天把紙質(zhì)策劃和會議記錄一并交給我審。”
助理被他留下旁聽記錄,沈昳打了個電話叫來司機,坐上后排直接道:“去機場。”
半路上夜空突然被閃電劃破,緊接著雷聲轟隆,暴雨驟然而至。
車窗被雨點打得噼啪作響,沈昳皺著眉拿起手機撥出去,卻只聽見關(guān)機的提示音,他臉色沒變,卻出聲催促了司機兩次,雷雨天路況不好,饒是盡可能地加速,等到了機場也已經(jīng)是一小時以后。
下車時雨勢稍小了些,機場出口被來往接人的出租車堵滿了,沈昳撐傘逆著人流往里走,心里希望自己剛才在電話里聽見的那聲機場廣播最好是幻覺,白跑一趟也好。
大概老天不愿意讓他無功而返,收了傘走進大廳沒幾步,他就隔著幾排座位一眼捕捉到了角落里那件顯眼的熒光綠T恤。
走到跟前時,坐在椅子上的夏植還沒有反應,頭歪著倚在靠背上昏昏欲睡,機場里空調(diào)打得很低,他蜷著腿抱著胳膊,縮成一團的樣子頗像只離家出走的小動物,無辜又可憐。
沈昳原先有幾分惱火的心思很快熄了下去,仔細打量一會確認夏植身上沒有淋濕的痕跡,略微松一口氣,解開外套,彎腰剛蓋在他身上,座椅上的人就迷糊著睜開了眼。
那雙迷蒙的眼瞳里模模糊糊映入他的身影,下一秒就不由自主地放大了,夏植盯著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臥槽,老子的夢做得也太切實際了吧?”
沈昳不語,看他這幅傻樣有點想笑,伸手撫平他頭頂翹起的一撮毛,剛要出聲跟這騙人的小東西算賬,脖子就突然被人一把摟住壓了下去。
夏植睡迷糊了,手上的力道倒是緊得毫不含糊,當著機場大廳里來往的行人,自以為是在做夢,毫不羞恥地攀上來,蹭著沈昳的脖子軟聲抱怨:“唉,你不知道我他媽有多想你。”
附近提著行李箱經(jīng)過的人投來奇異的眼神,沈昳神色從容,并無任何被旁觀的窘迫,在機場大廳明亮如白晝的燈光下攬住懷里的人,嘴唇掃過對方發(fā)涼的耳垂,問:“有多想?”
夏植渾身一僵,清醒了。
他不可置信地一抬眼,正對上前邊一站著舔棒棒糖的小屁孩好奇瞅著的眼神,頓時燒紅了臉,手忙腳亂地從沈昳懷里掙出來,嗓門因過度驚詫而差點破了音:“你你你……你怎么在這里?”
“這話應該我問你。”
沈昳把人從椅子上拽起來,捏了捏夏植的手,被空調(diào)吹得一片冰涼,臉色不禁有些微沉。
夏植傻愣愣地被他拉著往機場大門走,剛睡醒腦子還有點打結(jié),跟不上他的步子,腳底不免踉蹌,停下的時候直接撞上了他的背。
“哎呦,”他捂著鼻子,忿忿又委屈,“走這么快干什么!”
沈昳回頭看他一眼,撐開傘把他攬到胸前,道:“我直接背你回去?”
夏植立刻搖頭:“我又不是沒腿……這里這么多人呢。”
背不行,那就自己走,兩人撐著一把傘走進雨幕里,車停在有些遠的地方,夏植身上披著他的外套,抵著他的肩膀抬頭看,問:“你冷不冷啊?”
這人明明自己在機場里凍了一小時瑟瑟發(fā)抖,這會還反過來問穿著長袖的他冷不冷,沈昳說不上是心軟還是無奈,搖了搖頭,攬緊臂彎里的人不說話,卻讓夏植會錯了意思。
他抬眼小心翼翼地瞟他,語氣悶悶的:“你怎么又生氣。”
“每次跟你撐一把傘都不高興,哼,小氣,下次我自己帶。”
沈昳咽下原本要說的話,揪著他的話問:“什么叫每次?”
“你還裝!”夏植理直氣壯,“上回在學校,那天晚上下雨的時候我來送你,你不就板著張臉嗎?跟我欠了你錢一樣!”
雖然當時確實是欠了錢……
沈昳心底好笑,這人該記的東西一點記不住,記仇倒是記得很牢靠。
他道:“我沒生氣。”
說起那天晚上,唯一心情不好的理由,大概也只是看見這人撐著把破傘濕透了一身還傻乎乎站在雨里說要送他走,一點要著涼的自覺都沒有。
跟他在機場大廳里看到椅子上縮成一團的人時的心情倒是相似。
夏植撇了撇嘴,并不相信,小聲腹誹:“你那天還搶我的咖啡喝,還在傘底下強行親……”
話說到一半,他頓時消音,看著傘檐上掛下來的水珠閉上了嘴。
沈昳腳步一頓,垂眼往下看,原本只想借著調(diào)侃兩句,在瞧見夏植發(fā)紅的耳廓時,卻不自覺地滾了滾喉結(jié)。
兩人剛剛拐過人行道,站在街角,車就停在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寬大的傘面蓋住一半的視野,只聽得雨聲不間斷的滴答作響,情景恍如回憶重現(xiàn)。
夏植也跟著停下來,難得沒有催著他往前,仰起臉支支吾吾道:“這里沒人……”
潮濕的空氣好像柔軟的尾音被輕輕攪動,水汽裹著體溫無聲凝滯,悄然間醞釀出曖昧氛圍。
沈昳環(huán)著他腰的手往上移,按住他的后頸,沉默著俯下身來。
夏植撲閃著眼睛,沒有后退,被裹在外套里捂熱了的手搭在他肩上,不安地磨蹭著,和著雨點的急促節(jié)奏,不知心跳是否也一樣快。
傘下光線昏暗,只有近在咫尺的雙眸亮如晚星,帶著灼熱情緒交雜的溫度,有思念,有渴望,有小小的埋怨,還有深埋其中卻難以掩藏的心悅和沉迷。
在近到彼此呼吸相聞的距離時,沈昳停了下來。
他撫著面前人發(fā)熱的酒窩,欲說些溫存言語,未及張口,就被主動撲上來的人堵住了嘴唇。
夏植為他的猶豫發(fā)出不滿的低呼,咬他的唇,忿忿的,帶著委屈和心焦,又舍不得下狠心,齒間的力道全然虛張聲勢,只咬了一道淺痕,一點血星子也沒冒,就小心翼翼地探出舌來舔。
像任性又乖巧的家貓,一爪子撓來,也不過是為著撒嬌。
沈昳反壓下去,接管過主動權(quán),實實在在吻得又狠又深,夏植喘不上氣,被他逼著倒退兩步,差點把自己絆倒,被沈昳撈著腰單手摟住,抵在路邊的燈柱上毫不留情地掠奪呼吸。
漆黑的馬路上遠遠傳來一聲喇叭,接著兩束遠光燈穿透雨幕直照過來,一輛車飛速疾馳而過,沈昳及時退開,攬著夏植轉(zhuǎn)身,擋住道旁濺起的水花。
車燈遠去,周遭安靜下來,夏植把臉埋在他肩膀上,勾著他脖子含糊道:“我腿軟……你等我休息一會再走。”
沈昳心情頗好地勾起唇角,拿起手機撥了個號,一分鐘后一輛深灰色轎車就停在了街邊。
他拉開門,推著還沒反應過來的夏植上了車,車內(nèi)溫度適宜,旁邊的人一挨著座椅就懶懶地歪到他身上,嘟囔道:“有車不早點叫……”
前面的司機按捺不住好奇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對上夏植迷迷瞪瞪的眼神,后者立刻受了驚一般飛快彈起來,這才意識到車里有別人,臊紅了臉皮往旁邊挪,被沈昳抬手直接圈了回來。
“是該早點叫,”他冷靜地接著對方前面的話頭,“外面親太久容易著涼。”
夏植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后抬頭要瞪他,卻冷不丁沖著沈昳的臉狠狠打了個噴嚏。
司機從后視鏡里瞄到這一幕,掌著方向盤的手一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眼神收了回去。
沈昳面無表情,從西裝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臉,夏植一開始有點慌,不過畢竟不是第一回,很快安定下來,笑嘻嘻地湊上去賣乖道歉,想起先前在路上沈昳甩他的冷臉,突然間起了報復的壞心思,湊上去在他耳邊故意混不正經(jīng)道:“我給你舔干凈?”
沈昳眉頭一挑,眸色深沉地盯著他的嘴唇,捏著他腰的手緊了緊,語氣貌似縱容實則不容置疑:“行,回去給你慢慢舔。”
夏植慌了:“我開玩笑的。”
“沒事,我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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