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年年臉色平靜，一腳油門，沖了過去。

        這幾人，要是不怕死，盡管攔車好了，反正死有余辜。

        幾個壯漢沒想到她這么狠，嚇得往路邊上滾，眼睜睜的看著車走遠。

        除了罵罵咧咧，并不能做什么。

        夏年年回頭看了眼他們，就專心開車，默記經過的岔路口。

        天黑時下起了毛毛雨，車終于進了清城。

        卡車車廂的女孩們歡呼一聲，都趴在卡車邊緣，沖夏年年道謝，“你好厲害啊，多謝你。”

        夏年年沒說話，將她們放在城中心剛動工的人民廣場。

        然后帶著聶景雙繼續往前開。

        聶景雙好奇的問，“年年姐，我們去哪里？”

        “派出所。”夏年年目不轉睛的看著闊別已久的清城。

        有些破舊的街，幾乎都是自建房，最高不過三層。甚至，還有遺留下來的建筑。

        這些，都是她夢里經常出現的。

        她將卡車停在警察局門口，鄭重的和聶景雙商量，“雙雙，能不能和警察叔叔說，車是你開的？然后告訴警察叔叔，出城一直往前，第十五個岔路口向右，是被賣出的幾個女孩的位置。”

        “啊？”聶景雙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問：“為什么？你這是勇者行為，可以得到表彰的。再說，我不會開車，會露餡的，不行不行。”

        她頭搖得像撥浪鼓，扎成馬尾的頭發晃來晃去。

        夏年年握住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雙雙，幫幫我。”

        據她觀察，聶景雙身世不一般，她說是她開的，沒人會打破沙鍋問到底。

        這也是她讓其他女孩先下車，帶著聶景雙來警察局的原因。

        聶景雙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年年姐，我不會說出去的。”

        夏年年剛想謝謝她，就見車前有個打著黑傘、站得筆直的男人，只能閉嘴，將頭埋在方向盤上。

        “大哥。”聶景雙興奮的站起來，頭撞到車頂，咚的一聲，捂著頭齜牙咧嘴。

        夏年年聽到這是熟人，這才抬起頭，替她打開車門，“去吧。”

        自己也下了車。

        雨越來越大了。

        男人給將傘移到聶景雙頭上，聶景雙抱著她手臂撒嬌，“大哥，我好怕，差點就被賣了。”

        “下次別亂跑了。”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想起，語氣有些嚴厲。

        男人說完，看向夏年年，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都是血污。

        夏年年察覺他的視線，抬眼望去，只看到他捏著傘，骨節分明的手指以及冷硬的下頜、薄涼的唇。

        她準備把所有事都留給聶景雙，垂下頭，轉身離開。

        聶景雙卻沖她喊，“年年姐！你等等。”

        夏年年回頭，又聽她說，“哥，把傘給年年姐。”

        見她哥不為所動，只護著她不被雨淋。

        夏年年扯扯嘴角，沖她揮揮手，鉆進雨里。

        回到大院，已經晚上十點了。

        隔壁的王嬸出來正穿著雨衣水鞋，在煤坑里踩煤，見到她，驚訝的問：“是年年？”

        夏年年把頭稍微偏開，笑瞇瞇的打招呼，“王嬸。”

        王嬸放下煤杵，走過來小聲說，“聽說你和對象私奔了，咋回來了？”

        夏年年眼神一冷，難怪前世她被救回來，夏月月不讓她說是被賣了，是遇人不淑，所以離婚回來了。

        原來，都是為了圓她說的謊。

        她笑著問，“誰說的？”

        王嬸一噎，好像也沒誰說。

        就是聽夏月月遮遮掩掩的說年年有事，偷聽到張淑珍說什么窮小子，不同意，有本事一輩子別回來，不然打死她。

        這才猜測，夏年年和人私奔了。

        王嬸想到這，才尷尬的說，“聽人胡說的，都是些爛嘴巴的，你別在意。對了，你姐姐早就回來了，你咋這么晚？”

        夏年年依舊低著頭，“回來的時候沒車了，所以耽擱了，我先回家了。”

        她說完，就往大院最右邊的夏家走去。

        王嬸嘶了一聲，這娃平時像個鋸嘴葫蘆，今天倒是有問有答。

        不過……年年和月月一起去省城高考的，怎么月月有車回來，她沒車回來？

        還說她和人私奔了。

        怕不是有什么貓膩。

        她就說，夏月月沒有表面那么好，大家都不信。

        這么想著，快速裝了稀煤，就往家里鉆。

        夏年年回頭看她匆忙的背影，無聲的笑了笑。

        王嬸是有名的大喇叭，她知道的事，整個清城都會知道。

        她回來了，看夏月月怎么圓這個謊。

        夏年年調整了表情，將嘴角向下耷拉，哭喪著臉，敲響了夏家的門。

        “來了，誰啊？又是下雨，又是大晚上，真煩。”張淑珍嘟嘟囔囔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隨即打開了門，看到被雨水淋透、衣服上混著血的水往下滴落的夏年年，驚叫一聲，“鬼啊！”

        手上用力，就要將門關上。

        她的反應，讓夏年年懷疑，她被賣的事，她媽也知道。

        不然不會認為她是鬼。

        她伸手按住門，輕聲說：“媽，我不是鬼，我回來了。”

        時隔多年，她回來了。

        她希望，媽媽不要那么偏心，能夠分她一些母愛，她可以不和夏月月計較的。

        然而張淑珍冷靜下來，盯著她打量，發現確實是人。

        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大聲嚷道：“你個死丫頭，還敢學人私奔。”

        這一巴掌，打得夏年年腦子嗡嗡的，也打冷了她的心。

        她以為她失蹤了，能稍微喚起一點點張淑珍的母愛，可是顯然沒有。

        果然，重活一世，并不能改變什么。

        張淑珍還不解氣，抄起雞毛撣子，狠狠的往她手臂肩頭打，“我打死你，你個不要臉的，不成器的賠錢貨！”

        夏年年抱著頭，任她打罵，等到她打沒勁了。

        才抬起頭，平靜的問：“媽，你能聽我說了嗎？”

        “說什么說？”張淑珍揪著她的衣服，將她往里扯，“滾進來，丟人現眼的東西。”

        門關上之后，夏月月才打著哈欠從房間出來，驚訝的問，“年年，你怎么回來了？你不是……”

        夏年年見她裝，也露出笑容，“姐，你想說什么？”

        夏月月瞇了瞇眼，丹鳳眼更加細長，有些疑惑，她怎么像沒事人一樣。

        她到底，有沒有出事？

        疑惑歸疑惑，還是笑著問，“吃飯了嗎？你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晚？”

        夏年年直接說：“今天，有人販子把我抓了，差點被賣。幸虧警察抓了人販子，把我救了。”

        說完，盯著夏月月的反應。

        沒想到，夏月月的眼里有些驚訝，還有些惋惜和遺憾。

        夏年年皺了皺眉，莫非錯怪她了？前世聽到的話，是沈明堂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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