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愛國被她畫的大餅砸得暈乎乎的，暢想著哥嫂羨慕的眼神。

        又想想，反正也不知道去哪里買票，看看手里的錢，又看看空了的籃子，咬咬牙說：“成，年年姐，我跟你干！”

        夏年年眨眨眼，真是單純的孩子，還好她沒什么壞心思，不然忽悠得他褲衩都不剩。

        兩人分了牛愛國帶來的玉米面餅子，才坐上公交車，在城西下車，徒步去李家塘。

        這邊姓牛的人家多，之所以沒叫牛家村，就是之前被一個姓李大官用來養荷花看。

        后來沒落了，還是沿用大官的姓，叫做李家塘。

        荷花基本沒有了，長了大片大片的蘆葦。

        李家塘離市里不遠，就是路比較難走，不到四米的路，坑坑洼洼，前天下的雨都沒干透，全是泥濘。

        夏年年走到李家塘，褲腿上都是泥點子。

        牛愛國給她介紹，“這里就是了，一共就幾十戶人家，這邊田地不怎么好，莊稼也長得不好，都過得辛苦……”

        他說著，見夏年年偏著頭看他，很認真的聽他說。

        突然有些臉紅，扭開頭問，“年年姐，你怎么這么看我。”

        “沒什么。”夏年年笑著搖頭。

        她只是覺得，不同命的人太多了。

        牛愛國看起來比王勝文還小，他雖然只會寫自己的名字，懂得東西可不少，主要是懂事。

        又由衷夸道，“你真厲害。”

        他能分清楚，苦是因為收入少，收入少的原因是什么。

        雖然沒能想到要解決，已經比她前世這個年紀強得不是一星半點了。

        牛愛國臉更紅了，不好意思的說，“年年姐，你去我家先坐，還是和我去喊大家賣鴨蛋？”

        夏年年抿抿唇，“你知道，夏柏家在哪里嗎？”

        “夏柏？”牛愛國疑惑的問，突然拍拍腦門，“你是說夏爺爺家？”

        說著指了指村頭，那間茅草房。

        夏年年抽抽嘴角，輩分這么高嗎？

        根據年齡算，小叔今年才二十八，就爺爺輩了。

        她點點頭，“嗯，那是我小叔，我先去那邊，你通知要賣鴨蛋的鄉親，帶著鴨蛋去……你夏爺爺家。”

        牛愛國嗯嗯兩聲，飛快的跑了，絲毫不擔心，錢在夏年年手里。

        夏年年半道上就和他談好了，每人出三塊錢，兩人一起收一起賣，她負責踩點，牛愛國必要時多出力，五五分。

        夏年年深吸一口氣，將手心的汗在圍裙上擦了又擦，才抬腳向茅草屋走去。

        恰好撞見夏柏擔著水，從村頭那邊過來。

        他穿著草鞋，衣服補丁摞補丁，只能依稀知道原來的布料是黑色的。

        他個頭倒是挺高的，但弓著腰，夏年年能看到他寸頭上的兩個發漩。

        她想起，前世來祭拜，看到二叔三十多就白了頭的模樣，還拿出裝零錢的布包，說是給她的見面禮。

        她壓抑住淚意，迎上去，“二叔。”

        夏柏抬起頭，看到個花衣裳的小姑娘，愣是沒想到這是誰。

        夏年年也反應過來，揉了揉臉說，“我是年年，看你和我爸長得像，就覺得你是二叔。”

        “年年？”夏柏擔著水往家跑，邊跑邊喊，“娘，年年來了！”

        夏年年心情有些復雜，撿起他掉落的草鞋，二叔這會兒看起來還很跳脫。她被賣的那幾年，到底發生了什么，才會讓他變得暮氣沉沉。

        她也止不住感動，或許，她永遠忘不了一面之緣的二叔，就是因為在他這里得到了重視和關愛。

        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才笑著進去。

        奶奶枯瘦的手扶著門框，站在屋里看她。

        夏年年剛擦掉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跑上前去，抱著奶奶的手，一個勁的哭。

        夏奶奶抱著她的頭，咬牙切齒的罵道，“那幾個殺千刀的，又欺負我們年年了？”

        夏年年搖著頭哭，她也不想哭，怎么都止不住眼淚。

        夏奶奶拍著她的背，對夏柏喊道，“老二，還不燒水殺雞。”

        “哎！”夏柏應了一聲，就往院里的鍋臺上加水。

        嚇得夏年年不敢哭了，抽抽鼻子說，“奶奶，不用，一會兒我還得走。”

        這可是一只雞，哪能說殺就殺。

        夏奶奶有些不高興，“剛來就走啊？不住幾天嗎？”

        “嗯。”夏年年點點頭，“我以后會經常來的。”

        夏奶奶就不說話了，嘆著氣說，“是啊，鄉下可不比城里，你也住不習慣。”

        “奶奶……”夏年年撒著嬌，“我就是有事，等得閑了，住到你煩。”

        夏柏拿著瓢，大聲問：“娘，這水燒不燒了？”

        “不燒了唄，難道你想吃雞？”夏奶奶翻了個白眼，不客氣的說。

        夏年年看著二叔恭順的模樣，想起夏松，別看他不說話，他比誰都精。

        張淑珍掐尖要強，什么都不吃虧，令人討厭。

        但是夏松，別人說起來就是怕老婆，別的沒什么。

        實際上他就是不管，反正張淑珍爭來的好處，他都有份。

        要是沒有他默許，張淑珍能作得起來？

        她搖搖頭，把討厭的人甩出腦子。

        去拿了梳子，給夏奶奶梳起了頭，仔細又耐心，說著有趣的事，哄得奶奶眉開眼笑。

        剛梳完，院外就來人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從門口進來，看到坐在門口的夏奶奶，恭敬的叫了聲，“姑奶奶。”

        夏奶奶應了聲，“二柱。”

        聽得夏年年無語，這輩分，她可捋不清。

        見他兜著鴨蛋，忙跳下臺階，湊過去問，“大哥，你賣鴨蛋嗎？”

        牛二柱打量她，猶豫的說，“愛國說有人收，給2分錢一個，是你啊？”

        夏年年笑起來，“對，我收。”

        她讓牛愛國別說他也投錢了，不然紛爭太多。

        扭頭問夏柏，“咱家有背簍嗎？借我一個。”

        “有！”夏柏點點頭，連忙站起來，去屋里拿背簍，還抓了兩把干苞米葉子墊在底下。

        “多謝二叔。”夏年年笑著道謝，然后看向牛二柱，“大哥，放在框里吧。”

        牛二柱也不扭捏，直接放到框里，八個鴨蛋，一目了然。

        夏年年也不多話，數出一毛六。

        對看她數錢眼都不眨的牛二柱說，“拿好啊。”

        牛二柱搓搓手，這野鴨蛋雖然不好得，但是家里的孩子成天沒事做，倒是能找到一些，不是特別缺這口。

        他覺得，鴨蛋口感比雞蛋差好多，竟然差不多能賣雞蛋的價格。

        他接過錢，問道，“還收不？”

        夏年年笑瞇瞇的，“收，有多少都收。”

        他風風火火的出去，趕緊叫上家里小子去找，挽了只怕找不到了。

        等他走了，夏奶奶厲聲叫道，“年年，跟我進來。”

        夏年年不明白，奶奶突然為什么生氣了，透過籬笆看到鄉親來賣鴨蛋，忙把錢塞給夏柏，“二叔，幫我收一下，2分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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