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柘十分怕黑，雖然他沒有說過，但是從各種細枝末節都可以看得出來。

        家里永遠留著燈，明柘幾乎不在夜里出去，更不會獨自一人待在黑暗的環境中。

        想到此處，沈千鈞立刻把人抱進了懷里，是身體下意識做出的反應，做了之后才覺得懊惱，明明剛剛還生著他的氣，可明柘已經抓緊了他。

        與明柘貼得越近，便越能感受到他寬大的肩膀抖得厲害，和記憶中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記憶中，從來是他靠著明柘的肩膀，鉆進明柘的懷里，還從沒有被人依靠過。

        一股熱氣呼到了自己的脖頸上，沈千鈞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也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如同每一次明柘哄自己睡覺時一樣，沈千鈞嘗試著用明柘的方法，輕輕拍著他的背，冷靜下來后，他終于騰出心思去想——為什么他和明柘會在這里？

        懷里的人還在發抖，沈千鈞的眼睛終于適應了黑暗，看見前方有微亮的綠色熒光，上面有一列數字。

        好像是在電梯里？

        沈千鈞想走近了去看看，可是剛動了一下，明柘頓時收緊了手臂。

        他力氣大，被這樣一抱，沈千鈞根本動彈不得。

        “明柘，你輕點，我疼。”沈千鈞軟了語氣撒嬌，他知道明柘最吃這一套。

        “……對，對不起。”明柘啞著嗓子說，松開了沈千鈞，退后兩步，與沈千鈞距離拉開了距離，禮貌的社交距離。

        沈千鈞愣住了，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明柘，不然為什么一切都那么陌生呢。

        可他顧不得那么多，離開這個封閉的環境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他走到電梯按鍵前，使勁按了按開門的按鈕，可是毫無動靜。

        “明柘，我們怎么會在這里！”沈千鈞轉頭問明柘。

        明柘似乎沒聽到他在說什么，往后仰起脖頸，整個人慢慢滑到了地上。

        視線所及之處太黑，沈千鈞看不清明柘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沈千鈞頓時慌了，以前總有明柘站在他身后，為他兜底，告訴他，想做的事情去做救好了，但現在明柘暈過去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明柘，你別嚇我。”沈千鈞喃喃道，手忙腳亂摸遍自己身上的口袋，最后掏出來一個早已經過時的智能手機，沈千鈞愣了一下——這什么玩意兒？

        他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手機，但出現在了自己身上，萬一是呢？他試探性把自己的大拇指按上去，竟然解鎖了。

        來不及浪費更多的時間去詫異，沈千鈞打開了手電筒，朝明柘的位置照了過去。他瞇了瞇眼睛，適應了光亮后，他發現了更加讓他詫異的事情。

        明柘低垂著腦袋，身上穿的是白色的t恤，黑色的長褲，竟分明是他們高中的校服。

        說實話，沈千鈞已經忘記了高中校服長什么樣子了，畢竟快十年了，而眼前的這一幕，將他的回憶又拉回了高中。

        他想起來了——他曾經和一個男生一起被困在了電梯中。

        這么想著，他重新打開手機屏幕，看著上面的時間：今天，是高二開學的第一天，確切時間是晚自習后，九點二十。

        而這個人，竟然是他以為四年前，不，七八年后才第一次說話的明柘。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他和明柘被困在電梯里了。

        真是，太可笑了。

        短暫的愣神之后，沈千鈞只有一個想法，確認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明柘。

        逼仄的環境中，壓抑的喘息越來越重，像是溺在水里無法逃脫一般，明柘滿頭大汗，衣衫全被浸濕了。

        沈千鈞拿著手機走上前，捏住男人的下巴，借著手機微弱的光芒，仔細看了看他的臉。

        眼前人的皮膚很蒼白，唇也毫無血色，晶瑩的汗珠順著他的側臉滑下，雖然那張臉還沒有完全長開，帶著稚氣，但沈千鈞依然能認出來，這確實是明柘。

        少了成熟與硬朗，多了青澀與朝氣。

        察覺到自己下巴被鉗制住，明柘有些不舒服，慢慢睜開了眼睛，沁滿淚光的眼睛閃著光，看上去很像是只小狗，還是只被拋棄的小狗，剛淋了雨，看著手里拿著食物的人，卻又不敢上前。

        沈千鈞忽然覺得重生這事一點也不令人討厭了，他還從未見過明柘如此脆弱，更別說泫然欲泣的模樣，還挺有意思的。

        上輩子明柘吃他吃得死死的，現在，好像可以反過來了。

        既然小貓不敢主動上前，那他勉為其難，把食物喂到小貓嘴邊好了。沈千鈞把明柘摟進了懷里。明柘立刻深深吸了一口氣。

        “沒事，等會就有人來救我們出去了。”沈千鈞扶著他的腦袋，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溫暖的擁抱帶給明柘很強烈的安全感，明柘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一塊浮木，拼了命想抓住，可他抬了抬手，看向眼前的人，卻沒有抱上去。

        他依稀記得，剛剛的那個擁抱，不知道為什么就沒有了。

        “明柘，我在。”

        “你……”明柘額頭上的汗滴落在沈千鈞的肩膀上，暈染開來。

        “我們會出去的，不要怕。”沈千鈞說，同時也在回憶，以前的自己是怎么處理這件事的。

        真的是忘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重生，他可能壓根就想不起來這件事。高中的時候，他和明柘就是兩條平行線，從未相交，他聽說過很多明柘的故事，卻從來沒有認清過那張臉。

        他依稀記得，一起被困在電梯里的這一晚，他也很慌，更何況身邊還有個意識都不清醒的人，抓著他就像在抓著救命稻草，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暈過去。

        電梯里那么黑，救援人員來了之后直接帶走了幾近昏迷的明柘，全程沈千鈞都沒怎么看清他的臉。

        身體的保護機制，讓他將這件事淡忘。

        那么，明柘所說的想起，指的是這件事嗎？可明柘一直這個樣子，又怎么會記得自己的臉呢？

        如果真是重來一世，他該怎么做？

        沈千鈞嘆了口氣，環抱著明柘的腰，明柘的心臟就貼著自己的心口，實在是跳得太快了，而且他能感覺到，明柘的體溫低了許多。

        明柘用力咽了一口口水，貪婪地從沈千鈞身上汲取溫度，違背了理智，雙手再次抓上了沈千鈞的衣服。

        被他抓得有些疼，但沈千鈞沒有推開他，而是用盡了力氣去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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