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柘已經離開了。

        沈千鈞看著手里的學生卡，被純黑色的卡套包裹著，也看不見卡上的照片。

        所以，沈千鈞直接把卡套拆了，露出里面的證件照來。

        照片上的年齡很顯然比現在小一點，一張……很無害很單純的臉，可惜后來長殘了，一肚子壞水。

        不過，連證件照都這么端正，果然人好看就是不一樣。

        把卡塞了回去，沈千鈞很快回了學校，把自行車騎了出來，下過雨后空氣十分清新，天空也格外干凈，像是被墨藍色的墨水洗刷過一遍，藍得沁人心脾。

        沈千鈞開心地喟嘆了一聲，年輕真好，這時候的明柘，也很好。

        —

        家里的車就在附近，明柘打了個電話告知了自己的位置，沒過兩分鐘就出現了。

        明柘深吸了一口氣，打開車門，意料之中看到了后排座位上，自己的母親。

        “媽媽。”

        “上車。”

        明柘深吸了一口氣，他還是無法習慣，無法忽視這壓抑的氣氛，但他只能上車，坐到了秦晚南的身旁。

        “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你翅膀硬了是嗎？”

        明柘抬頭看了一眼，司機在，還有外人在，但秦晚南完全不在乎自家兒子的臉面。

        即便他成年了，這樣被指責，也難免有些羞恥。

        “媽媽，我說過了，和同學在吃飯。”

        “哪個同學？你的那些朋友我哪個不知道！還在這里撒謊！”

        “新認識的朋友。”

        “名字。”

        明柘搖了搖頭，他不愿意讓媽媽的控制欲滲透進沈千鈞的生活中，他好怕，他會像以前的朋友一樣，害怕他的媽媽，所以也遠離他。

        秦晚南還想說什么，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她看了眼，然后神色又憤怒轉為震驚，然后變得更加憤怒。

        她扭頭質問道：“為什么你的卡一分鐘前顯示進學校了？”

        “？”明柘也沒有料到，他的媽媽，甚至連他學生卡的出入記錄都會“監視”。

        “我讓同學幫我放樣東西回去。”明柘說，“沒什么的，媽媽。”

        明柘那張好學生的臉欺騙性十足，讓秦晚南的怒氣一時也沒法發泄出來，她嘆了口氣，語氣也緩和了許多，“下次不要把卡借給別人了，誰知道他拿你的卡去干什么！”

        “媽媽，沒事的，我長大了，心里有數。”明柘說。

        “還有，你怎么可以在外面吃飯，多不衛生啊……”

        明柘表面上在聽秦晚南的絮叨，實際上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沈千鈞吃飽喝足后饜足的表情浮現在面前，火鍋騰起的煙霧隔在兩人中間，像是隔了層紗，但仍能看清，沈千鈞臉頰上出現的緋色，不知是辣的還是熱的，鼻尖沁出了薄薄一層汗珠，像是沾著露水的桃子尖。

        很可愛。

        明明快忘了，可他竟然又出現在了自己的生命中，而且還用了這樣一種驚心動魄的方式。

        明柘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卻還是邁出了那一步，把人從雨中拉了回來，甚至，和他說明天見。

        —

        第二天，沈千鈞是被一個電話驚醒的，顯示是“張叔”，沈千鈞想了想，接通了。

        “張叔好。”

        對面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粗重的聲音，“千鈞吶，今天可能得麻煩你來早點，貨有點多，當然了，工錢也會多算一些給你。”

        “啊？”沈千鈞根本不記得這回事，只記得這個張叔是一家小超市的老板，沈千鈞暑假去他那打過工，平時上學周末的時候，沈千鈞也會去幫他搬一下貨物，順便賺點生活費，所以今天……沈千鈞想起來了，耳邊也傳來張叔困惑的聲音：“不是上個星期就說好了嘛？”

        “不是不是，我剛睡醒，有點沒反應過來，”沈千鈞忙道，想起昨天和明柘的約定，帶著歉意問了一句，“可以明天去嗎？”

        “早就安排好了，你不來的話，人手不夠啊，怎么了？你有別的事嗎？”張叔說。

        看來是不行了，沈千鈞揪了一下被子，說：“……沒有的，張叔，我等會收拾好就去。”

        “好嘞。”

        沈千鈞放下手機，郁悶地在床上滾了一圈，看著不遠處的手機，他不知道怎樣和明柘解釋。

        才見了一面，第二次見面就放他鴿子，明柘對自己的印象一定會變得很差吧，換做是他，也會不高興的。

        怎么辦怎么辦？這一次爽約了，那明柘肯定不會再告訴他，什么學習上的經驗了吧。

        可張叔那邊，他也不能不去，上輩子張叔幫了他很多忙，再說，也是早就答應好的事情，這一次讓張叔為難了，那么以后這筆收入也會斷掉。

        他拿起手機，苦惱地點開和明柘的對話框，一個一個字按下：“對不起，今天可能去不了了，我身體不舒服……”

        沈千鈞想了想，又把不舒服幾個字刪掉，換成：“今天有點事。”

        還是不對，沈千鈞最后打算實話實說，賣個慘，或許可以讓自己的爽約更容易讓人接受一點。

        “我忘記了，今天有份工，現在必須得去了。”

        “實在抱歉，我也是今天才想起來，我們倆的約會，可以改成明天嗎qaq？”

        沈千鈞狠下心直接按了發送鍵，然后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和明柘的感情總還能再用別的方式彌補，先解決掉眼前的事情。

        他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先把這件事情拋到腦后，換衣服洗漱完之后，才重新拿起手機。

        明柘發了四條消息，沒有點進對話框，只能看見最后一條，“那明天見。”

        沈千鈞的心頓時放下了，點進去剛想發個“你最好了”的賣萌表情包，就看見明柘的前三條消息：

        “約會？”

        “什么工？”

        “？”

        沈千鈞頓時懵了，什么約會，他看向自己發的那條消息，約會兩個字刺眼得很，他太著急了，所以手瓢了……

        他本能想撤回那條消息，但長按之后只剩下了刪除鍵。

        太糟了。

        他連忙打字：“不是約會，我打錯字了，是約定！”

        還補發了一個“對不起”的小貓表情包，小貓咪可憐兮兮的，希望能彌補一點自己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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