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樓下，明柘提起前簍里的藥，看樣子，是想去上面坐會。

        沈千鈞也順了他的意說：“上去喝杯水再走吧。”

        “好啊。”明柘的笑很無害。

        沈千鈞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明柘不喜歡笑，但每次笑，就會有人遭殃。

        特別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的時候。

        回到了家里，沈千鈞剛想去給明柘倒水，就被拉了回去，按在了沙發上坐著。

        “病號，好好待著。”明柘自顧自拿了個橘子，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隨意。

        橘子皮被他剝成了一朵花，去掉上面白色的橘絡，把果肉遞給沈千鈞。

        明柘也太自來熟了吧，而且這么體貼的舉動，根本不像是認識第二天，沈千鈞甚至懷疑明柘是不是也重生了。

        ……應該不可能，沈千鈞把這個想法從腦海中抹去，畢竟到目前為止，明柘表現出來的舉動都太過溫和了。他將橘子推了回去，“你吃吧，我有手，自己會剝。”

        明柘看了眼他手心的紗布，往前送了送，“剝好了都不吃，是想我喂你嗎？”

        “！”那還是別了，沈千鈞連忙拿過，吃了一片。

        甜味在口里爆開，汁水也很足，沈千鈞還沒咽下，就撥下了一片遞給明柘，明柘接過送進嘴里，往后一靠，躺到沙發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

        他的語氣也放松了些，“你哪門比較差？”

        沈千鈞想了想，說：“英語、物理不太行。”

        “嗯，都是我的強項。”

        “不會說話就別說。”沈千鈞輕輕踢了一下明柘的腳，明柘卻在碰到之間就往旁邊一挪，讓沈千鈞落了空。

        “我有午睡的習慣。”明柘有些疲憊地說，“等我睡醒可以嗎？”

        “可以啊，”沈千鈞起身，“那你睡我房間吧。”

        沈千鈞走到房間里打開空調，便去拉窗簾關窗戶了。

        明柘關上門，朝四周看了看，靠窗邊有張雙人床，淡綠色的床單很溫馨，床上擺了一個玩偶，還有一件舊的白t恤和褲衩，看上去像是睡衣。另一邊則是衣柜、書桌，很干凈的房間，沒什么擺設。

        明柘打開燈，問：“你呢，不睡午覺嗎？”

        沈千鈞注意到自己的睡衣，直接撈起來塞進了衣柜里，邊說：“我沒這個習慣，打算去背會單詞。”

        “嗯，午安。”

        “午安。”

        沈千鈞走出房間，想了想，打算去洗個澡。

        胳膊上舉撐在墻上，他打開花灑，小心避免讓水濺到傷口上去。

        洗了個澡果然舒服多了，沈千鈞習慣性進了自己的房間，進去后便看到了明柘。

        他睡姿很規矩，雙手抓著被子，沈千鈞愣了愣，可能是房間里的清涼太過吸引人，他沒有出去，而是在書桌前坐下了，拿出了習題冊開始寫。

        可房間里有另一個人在，沈千鈞總覺得不自在，轉頭去看，發現他睡得可香了，明明是在這么明亮的環境下。

        沈千鈞覺得無聊，又靜不下心學習，便拿了支鉛筆，和一張a4紙和墊板，將椅子挪動了一下，可以看見明柘的地方。

        鉛筆觸碰白紙的沙沙聲在房間里響起，其實，不需要看，一下筆便成了形，沈千鈞畫了個輪廓，覺得有些不對，抬眸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才發現自己把明柘畫瘦了，那點可愛的嬰兒肥完全看不到痕跡。

        便又在旁邊加了兩筆。

        沈千鈞畫得認真，畫的卻不是現在，而是昨天明柘在臺上的時候，意氣風發的模樣。

        完全沒注意到，明柘已經醒了，正看著他這邊。

        “沈千鈞。”因為剛睡醒，所以明柘的聲音有些啞。

        “啊？”沈千鈞被嚇了一跳，連忙把墊板反扣在桌上。

        明柘下了床，問：“你在畫畫？”

        “嗯。”沈千鈞說。

        “如果文化課不好，可以走藝考啊。”

        沈千鈞想了想，悶悶地說，“我不喜歡藝術類。”

        “能給我看看嗎？”明柘看了眼墊板。

        沈千鈞搖頭，“不行。”

        明柘也沒堅持，翻了一下桌上的習題冊，說：“你讀高二，這是物理嗎？”

        “我去給你找個凳子吧。”沈千鈞拿起桌上的墊板，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等沈千鈞再進來的時候，明柘已經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在紙上寫了不少字，過去一看，全是針對他剛剛做的題目，逐一分析了考點。

        “你的基礎很薄弱。”明柘毫不留情地說，“很多題都是基礎題，不難的，比如這個，考的就是……”

        沈千鈞坐下來認真聽他講，明柘的思路很清晰，所以沈千鈞很輕松就理解了，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誒，我懂了，這個，是不是用牛頓第二定律，加上那個力的合成分解，就可以做出來了。”沈千鈞很得意地說。

        “嗯，那你算一算。”明柘把手中的筆遞給沈千鈞，又想起沈千鈞的右手手心有傷，拿筆估計會牽扯到傷口，便說：“你說，我寫。”

        “……”沈千鈞雖然有些不情愿，但嬌氣的他不喜歡疼，便開口了，“這里，畫一條輔助線，標f1……”

        兩人之間配合十分默契，幾乎沒有什么理解有誤的地方，明柘一邊寫，一邊看著沈千鈞的側顏，這份默契實在太令人心動了，就像是牽著一根細細的絲線，看著易碎，卻又十分有韌性，而且，仔細撥弄，或許能奏出美妙的樂曲。

        沒一會兒就算出來了，沈千鈞著急地去翻答案。

        “不用翻了，九分之根號二是對的。”明柘拿起紅筆在草稿紙上打了個大大的勾。

        沈千鈞舉起手，明柘也舉了起來，沈千鈞挑了挑眉，與他在掌心一擊，笑容十分燦爛，眼里滿是喜悅的光芒，明柘看著他，一瞬間晃了神，心想，為什么人可以這么好看，這么勾人心魄。

        “再做一道？”明柘在習題冊上圈了一題，“就這道，試試？”語氣和哄小孩一樣。

        一鼓作氣，沈千鈞很高興地繼續做，卻遇到了一點小困難，不過好在最后還是解決了。

        不過因為中間有些不順手，所以他不是很確定，但又期待自己能做對，像只探頭探腦的小松鼠，眨巴著眼睛問道：“這個答案對嗎？”

        “對了。”

        明柘這回主動舉起了手，和沈千鈞擊了個掌。

        “我還是挺聰明的嘛。”沈千鈞得意洋洋地說。

        “嗯，你理解挺快的。”明柘轉了一下筆，對沈千鈞說，“不過你現在的水平，一個下午完全不夠用。”

        明柘是實話實說，沈千鈞不禁也有點沮喪：“我也知道。”

        “我倒是很好奇，以你對學習的上心和理解能力，成績不至于那么差的。”

        這就涉及到不能提及的重生了，沈千鈞搖了搖頭，說：“渴嗎？我去給你倒點水？”

        “不渴。”明柘的話硬生生拉住了沈千鈞的腳步，他只好又坐了回去。

        “你先好好學習，周末如果我有時間，可以和你一起自習，你有不會的都可以問我，等我高中畢業，你高三的時候，我再——”

        “等等，你，干嘛對我的成績這么上心啊？”沈千鈞困惑道，而且，他知道明柘大學是在國外念的，等高中畢業，根本不可能繼續幫他補習。

        “報恩啊。”明柘脫口而出。

        “那算什么恩？”沈千鈞笑了。

        “那你想聽我說什么？”明柘用筆的一端敲了敲桌子。

        “……沒，我就是問問。”

        “沈千鈞，我，”明柘頓了頓，“你知道我有幽閉恐懼癥吧。”

        “知道，那天送你去醫院，聽說了。”

        “待在你身邊的時候，我會好受很多，所以我只是，想待在你身邊而已。”明柘說話的時候并沒有看沈千鈞。

        “哦……所以，這是交換？”沈千鈞問。

        “不算是。”明柘說，“你可以當作我的一廂情愿，可以拒絕。”

        “我為什么要拒絕？”沈千鈞理所應當地說，“這對我也不虧啊。”

        不僅不想拒絕，沈千鈞還很高興，沒想到高中時候的明柘這么單純好拿捏，見了兩面就把自己的動機和盤托出了。

        “那繼續吧。”明柘又圈出了幾道題，“這幾道的考點和前面的一樣，但是難一點。”

        “好嘞。”

        兩個人一起做題，效率沒有比沈千鈞一個人低多少，因為共用一張草稿紙，所以兩人靠得特別近，說話聲音也不必那么大。

        “哈……終于做完了。”沈千鈞伸了個懶腰，“我從來沒有覺得做題這么輕松過，好像被你一說，其實都還挺簡單的。”

        “是題不難，”明柘在紙上寫下習題冊的頁數，“這周把這些好好看看，下周我檢查。”

        聽明柘的意思是要離開了啊，不過也是，時間不早了，沈千鈞看了眼墻上的鐘，已經五點了，他起身拉開窗簾，轉身說：“吃個晚飯再走？”

        沈千鈞背靠著窗外的光，卻因為屋內的燈光，能看清他的臉，只是光與光碰在一起，讓他周身變得柔和起來。

        明柘說：“不了，太晚了，五點半我就得走了。”

        “那我就不留你了。”沈千鈞說。

        明柘拿起放在桌上的藥，拆了棉簽，說：“我幫你換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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