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
馬車的紗窗外街市繁華人煙阜盛,簡陋的馬車里坐著衣著普通的姑娘。
那姑娘用手撐著臉,時不時往外面瞟一眼。長睫毛忽閃忽閃,垂眸時恰好遮住那雙藏著星辰的眼睛。
來接她的那人說她是丞相府流落在外的嫡女錢語卿,只因十三年前丞相夫人在廟里上香時動了胎氣早產,又遇上了賊人搶劫,這才將她弄丟了。
她不知道這人說的是真是假,這十三年來也無人叫過她錢語卿。
師父一直叫她紫菀,不過聽說師父是已經死了。
也是,師父年紀大了,早晚會有這么一天的。
丞相府?聽起來像是個不錯的歸宿。
馬車停在了一個高門顯戶門前,門前的兩個石獅子倒是十分威武。
丫鬟撩開馬車的簾子,想把錢語卿扶下來,卻不想這位大小姐卻自己跳下來了。
“真是好沒規矩。”丫鬟低聲抱怨了一句。
這句話錢語卿自然是聽到了,只不過她不愿計較。想來這家里怕是有什么變故了,不然也不會十三年才接她回去。
府里的婆子引著她從府中角門進去,身后兩個小丫環一人抱一個木箱子。
這箱子自然是錢語卿帶來的,挺沉的。錢語卿本想自己拿著,卻不想被小丫鬟搶了先。
這兩個小丫鬟力氣還挺大,拿著這么沉的東西也不嫌累。
那婆子把錢語卿帶到了一間屋里,屋里主位是個老太太,老太太旁邊站著一個跟錢語卿差不多大的姑娘。
“祖母,她穿得真破。”老太太身邊那姑娘一開口,本來滿臉慈愛的老太太就瞬間黑了臉。
“你們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給大小姐準備身新衣服。全都罰半個月月錢。”老太太怒道。
老太太閨名王石青,是太原王氏之女,身份顯赫。嫁給了當時的榜眼,也就是錢安。婚后兩人恩愛非常,生下兩個兒子:錢文林和錢文森。
錢文林官至一品丞相,錢文森也是個三品大官。可以說老太太這輩子都是順風順水的,沒吃過什么苦頭。
那些下人聽到老太太要扣自己月錢,難免心有不悅,但當著老太太的面終究還是不敢有什么怨言,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錢語卿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這些人扣下的馬車、衣服、吃食,這些可比她們半個月的月錢多得多呀。
那雍容富貴的老太太站起身走過來,她頭上戴的金步搖也隨著輕輕搖晃。她拉住錢語卿的手道:“好孩子,你在外面受苦了。我是你祖母,這是你堂妹,你叫她翩翩就行了。以后要是在這府里受了什么委屈就盡管跟祖母說,祖母替你做主。”
錢語卿歪頭,裝作似懂非懂的樣子問道:“那我也能穿得想她那樣漂亮嗎?”
老太太道:“自然可以,你是這丞相府嫡長女,這府里的東西都是你的。”
接著,老太太對錢翩翩道:“翩翩,你姐姐回來了,沒有什么衣服穿。你把你的衣服分給她幾件。”
“憑什么?她要穿讓她自己買去,憑什么穿我的?穿別人的衣服也不嫌丟人。”錢翩翩不滿道。
在錢語卿回來之前,她是這丞相府唯一的姑娘。可現在錢語卿回來了,她才是這府里最尊貴的嫡長女。錢翩翩有不滿也是正常。
錢翩翩的話也有理,堂堂丞相家的嫡長女,竟連件新衣服都沒得穿,說出去定要被京城貴女取笑的。
想到這里,老太太覺得自己是被那幾個刁奴氣傻了,趕緊吩咐自己身邊最親近的老媽媽去置辦。
“祖母,翩翩也想要新衣裳,翩翩的衣裳都是一個月前的舊樣式了。”錢翩翩抱著老太太的胳膊撒嬌。
老太太拍拍錢翩翩水蔥般細長的手安撫道:“祖母自然是忘不了我的翩翩。”
錢翩翩一臉得意地靠著老太太,故意道:“我就知道祖母最疼翩翩了。”
錢語卿看著這幅溫馨的畫面,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多余,怕是人家在心里罵她打擾了人家的天倫之樂呢。
老太太安排錢語卿住進錢翩翩的院子里,錢翩翩自然是一百個不樂意。可老太太心意已定,是任何人都改不了的。
“喂,你是不是該謝謝我。要不是我,你就沒有新衣服穿了。”
用過晚飯,錢語卿和錢翩翩回了院子。沒一會兒,那些衣服首飾就流水般送來了。
錢語卿道:“你該喚我聲長姐的。”
錢翩翩一聽這個反倒是生氣了,直接進屋關門。
錢語卿不甚在意,只是在收拾好東西后從自己帶來的箱子里拿出了個白色小瓶子。
接著,她拿著這個瓶子敲了敲旁邊錢翩翩的房門。
開門的是錢翩翩,她一見錢語卿就沒好氣道:“你找我什么事?”
錢語卿把那個小瓶子遞給她道:“我知你有傷,這個給你。”
錢翩翩接過瓶子扭捏道:“有那么多下人呢,你不讓下人送,干嘛自己來送呀。”
“嗯?下人?”錢語卿四處張望,“我不知哪個是我的下人。”
“你……”錢翩翩氣得又一次將錢語卿拒之門外。
“二小姐,二小姐。”錢翩翩的侍女晚鐘見自家主子又生氣了趕忙來哄,“大小姐既然給您送藥來了,那自然說明她是關心您的呀,您又何必生氣呢?”
“她哪里關心我了?她就不能說是特意親自給我送藥來的嗎?”錢翩翩真是越想越氣,氣得她直接把錢語卿送來的東西重重摔在床上。
“二小姐,您跟大小姐這才第一次見面她就可以注意到您身上的舊傷,這還不能說明大小姐對您的關心嗎?再說了,大小姐實話實說,這不是更顯對您的重視嗎?”晚鐘寬慰道。
錢翩翩一想也是這么回事,火氣也消了。趕緊把床上的瓶子拿起來,仔細看看有沒有破損。
晚鐘是老太太特意放在錢翩翩身邊的。
錢翩翩幼時曾被人伢子捉去,等找回來時她就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
自那以后,錢翩翩就變得十分刁蠻。
她是丞相府嫡出的姑娘,千尊萬貴,就算是刁蠻任性些也是有人捧著的。
不過那時人伢子弄的好些傷都沒好全,請了好些名醫都無用。
夜晚,昏黃的燭光搖曳著。錢語卿還在看她帶來的書。
她的師父是云游在外的名醫,留下無數珍貴的藥方都未來得及傳給世人。她想將這些記下來,讓師父的東西流傳千古。
“吱呀”一聲,窗戶被打開。
錢語卿抬頭,只見一年輕俊朗的男子坐在窗前。
她問:“師兄怎得來越國了?”
那男子回答:“梁、越兩國結為盟友,我父皇送了我來當質子。”
錢語卿有些驚訝:“他就你一個兒子,也真是舍得。”
那男子笑笑說:“他自是舍不得的,可越國皇帝送的是他的寶貝太子。為表誠意,我父皇只能送我來了。”
當今太子是皇上與皇后的獨子。
雖說越國皇帝的兒子不少,但這尊貴的嫡子還是只有這一個的。
“那越國皇帝可滿意了?”錢語卿猜著是有些不滿的。
果然,那男子答道:“那自然是不滿的,畢竟我一個貴妃生的,怎么能跟他那皇后生的相比?”
“梁國皇后無子無女,他倒是想要嫡出的也沒有呀。”錢語卿搖搖頭,提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些什么。
那男子見了問道:“阿菀,你這是在做什么?”
錢語卿邊寫邊答:“我想記下一些比較常用的藥方,再想法子傳出去,這樣師父的成果就不會全部失傳了。”
那男子沉默了一會兒道:“阿菀,你若是不喜歡這里,我便帶你走。你若擔心沒名沒分,我就去找越國皇帝。我說我要和親,他一定會應允的。到時候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不逼你。”
“師兄。”錢語卿打斷道,“你是了解我的,我認定了什么,是斷不會輕易改變的。”
“我知道,我知道,一切都隨你。阿菀,如果遇到什么困難,師兄幫你。”那男子道。
錢語卿起身,依照梁國的規矩向窗前的男子行了一禮:“紫菀多謝師兄。”
“你萬事小心,這丞相府也不太平,莫要信他們的花言巧語。”男子叮囑道。
“我知道,他們想要的東西還沒拿到手,我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錢語卿道。
“人心貪婪,難保他們不會為了利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好了師兄。”錢語卿再次打斷,“多年不見,我們倒不如拉拉家常。淑妃娘娘和樂安公主近來可好?”
“她們很好,還時常念叨你跟師父,盼著你們回去呢。”男子苦笑。
“那便好。”
“你在這丞相府又如何?這里的人都好相與嗎?我倒是聽說你那堂妹脾氣古怪,甚至刁蠻,你可當心些。”
錢語卿莞爾道:“我倒覺得我那堂妹尤其可愛。”
“可愛?”男子不解。
“是了,雖然這府里我還未見過太多人,但我這堂妹絕對是最可愛的那個。”錢語卿回答。
“我也是道聽途說,你若是真覺得可愛,哪怕是我打聽道的消息是你這堂妹的仇人傳出去了。”
錢語卿挑眉:“那我這堂妹的仇人都說了她些什么?”
男子搖頭:“左不過是苛責下人頂撞長輩之類的。”
錢語卿聽此笑道:“那怕不是真是仇人傳出去的。”
錢翩翩這么能撒嬌,還會頂撞長輩?錢語卿是萬萬不信的。
“那阿菀可曾傳過我的什么壞話嗎?”男人見錢語卿止了笑,好整以暇地問道。
錢語卿也不怕得罪這位梁國來的質子,直接道:“那自然是多了。”
“哦?阿菀都說過些什么?”男人挑眉。
錢語卿假裝思索了一會兒,答道:“比如我傳過梁國皇子是個草包,經常流連煙花柳巷。”
“還有嗎?”男子只是笑笑,搖搖頭。
“還有,梁國皇子奇丑無比。”
“還有呢?”
“梁國皇子大字不識。”
“還有嗎?”男子苦笑著,但卻又對面前之人無可奈何。
“肯定還有,不過暫時想不起來了。”
“好,這筆帳,我可記下了。”
“你堂堂一國皇子,怎能同我這等小女子計較?”
男子沒答,站起來踮腳一躍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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