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野間南從認(rèn)真變得不以為意的神情，宗谷明白，她并沒有將前幾天發(fā)生的溫泉怪談太當(dāng)回事。

　　“季子阿姨，今天晚飯吃什么？”

　　“……”

　　川田季子張了張嘴，隨即露出笑容。

　　“我準(zhǔn)備了很多阿南愛吃的料理。不過現(xiàn)在時間還早，你先去‘神女湯’那邊看看吧。”

　　雖然不當(dāng)回事，但既然已經(jīng)來了，去“神女湯”看看也不需要多少時間。

　　這樣想著，野間南站起身，接著卻又坐了下來。

　　“宗谷，你跟京子過去看看吧。”

　　“……”

　　京子未置可否，宗谷也沒有反對，只是他們都是第一次過來，并不知道所謂的“神女湯”在哪里。

　　野間南帶他們走出屋子，指向院子側(cè)面的一條小路。

　　“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后山走，盡頭有塊巨巖，上面就是‘神女湯’。”

　　京子點點頭，宗谷則望向了還在發(fā)愣的吉川。

　　“要去看看嗎？”

　　“嗯嗯！”

　　野間南抱著胳膊，看了他一眼。

　　“讓吉川一個人待在這里，她會無聊的。”宗谷說道。

　　“我可以陪她聊聊。”

　　“孤女寡女的，不太安全。”

　　“宗谷芳明，我看你今天是想跟著車跑步回去了。”

　　野間南到底沒說太多，更沒有阻攔，吉川也沒發(fā)覺兩人這番對話還有什么別的深意，只是覺得高興和有趣。

　　離開川田家的院子，三人在野間南和川田季子的目送下，沿小路向后山走去。

　　小路彎彎曲曲，從村子里穿過。途徑幾座老舊和屋，基本見不到人，即便有也是垂垂老矣的白頭翁嫗。

　　留守的老年人對三個年輕而陌生的孩子充滿好奇，走得近了，還會詢問他們是什么人。

　　宗谷這才意識到，京子今天難得沒有回去換上一眼就能看出身份的巫女服、就跟著參加行動了。

　　“我……”

　　被詢問的吉川不知如何回答，干脆拉住了宗谷。

　　“我是跟他一起來的！”

　　而一旁的京子，還在試圖向面前的老人認(rèn)真解釋自己的來歷。

　　“我是近畿靈覺者機(jī)構(gòu)派遣的……”

　　“什么？”

　　“近畿靈覺者機(jī)構(gòu)……”

　　“啊？”

　　“我……”

　　宗谷將她拉到身后，微微彎下腰，提高嗓音。

　　“我們是川田家的親戚，想去后山隨便走走。”

　　“哦。”

　　老人點點頭，轉(zhuǎn)而念叨起了天色已晚、上下山的時候要注意安全之類的話。

　　“謝謝，我知道了。”

　　宗谷回過頭，放開京子的手腕。

　　“走吧。”

　　她不看他。

　　“嗯。”

　　穿過村子，來到后山，腳下的小路收束為一條布滿青苔的蜿蜒階梯，曲折入林。

　　趁著天色尚明，三人加快腳步，沿著石階走了上去。

　　不多時，他們便走到了半山腰的階梯盡頭，一塊巨大的巖石之前。

　　孤零零一塊巨巖，足有三四米高，兩邊都鑿出了階梯。宗谷讓吉川和京子先在下面等著，自己爬了上去。

　　巨巖的頂部凹陷下去，形成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圓形大坑，深不過一米，底部似乎有幾個孔洞。

　　此時坑里積滿清水，變成了池子。他俯身摸了摸，池水一點也不熱。

　　“誒，這里好像刻著什么……”

　　底下傳來吉川的聲音。

　　宗谷回頭低望，她貼近巨巖，盯著石面上十分不起眼的刻字，推了推眼鏡。

　　“‘神女湯’的傳說……”

　　看來是介紹這個溫泉池來歷的石刻。

　　京子也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

　　察覺到自上而下的目光，她抬起了頭。

　　“……”

　　四目相對，她沉默著移開了視線，也沒有繼續(xù)去看那些石刻了。

　　宗谷輕嘆一聲，有些頭疼。

　　“上面有什么？”研究完石刻，吉川抬頭問他。

　　“一個溫泉池。”

　　她怔了怔，“真的有溫泉？”

　　“現(xiàn)在沒有了。你自己上來看看吧，注意腳下。”

　　吉川順著階梯上來，與宗谷一樣，她也蹲下身，用手試了試水溫。

　　“是涼的……”

　　“嗯。”

　　宗谷又看了眼京子。為了不顯得無所事事，她又開始研究石刻上的文字。

　　“傳說的內(nèi)容是什么？”他問吉川。

　　“宗谷也有興趣嗎？”

　　“只是隨便問一問。”

　　她隨即開始為他說明這洼溫泉乃至這塊巨巖的來歷。

　　據(jù)說在南北朝末期，有名武士意外發(fā)現(xiàn)此地蘊(yùn)藏幾處天然溫泉，便在這里養(yǎng)傷。

　　一日，他在山中練武時，忽然見到林中飄過一塊巨石。

　　武士大駭，遂過去查看，發(fā)現(xiàn)竟是一名絕色佳人在舉著巨石前行。

　　她在山腰處停下，放下巨石時，整座山似乎都跟著搖晃了幾下。

　　隨后，她用手掌在巨巖頂部剜出一塊凹陷，玉指一戳，竟捅出一洼溫泉。

　　絕色佳人坐在巖頂溫泉里，美若神女，對底下的武士毫不理會。

　　幾天后，神女飄然而去，而巖頂依然不斷涌出溫泉，足足持續(xù)了幾百年才枯竭。

　　“據(jù)說溫泉池邊還留下了神女的手印呢……”

　　吉川左右看了看，指著宗谷腳邊的手形凹陷，“應(yīng)該就是這個。”

　　他低頭看了幾眼，又用手比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掌比手印要大一圈后，神色復(fù)雜地笑了一下。

　　“還真是神女的手印……”

　　“誒？”

　　兩人很快從巨巖的頂部下來，互相扶著。

　　京子深吸一口氣，打算先解決眼前的委托，再論其他。

　　“宗谷同學(xué)有看出什么嗎？”

　　“沒有。”

　　宗谷已經(jīng)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只是無法以實相告。

　　隨雨而來，又隨雨而去，還能讓枯竭多年的“神女湯”暫時“復(fù)活”，村人看見的年輕女人，只能是正在追逐雨季前線而旅行的黃泉主宰，伊邪那美。

　　她只是路過。

　　“村子里都是些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大概又是以訛傳訛的結(jié)果。”宗谷說道。

　　京子對他的推斷信了九成九，余下的一點懷疑，也只是因為還未走過已經(jīng)沒有多少意義的流程。

　　伸手摸向平坦的胸口，她忽然停頓下來，又低頭看了一眼。

　　她穿的不是巫女服，而是學(xué)生制服……

　　“……”

　　宗谷和吉川也都盯著她的手。

　　“咳。”

　　按著胸口，京子輕咳一聲，然后將手放下了，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沒帶符紙嗎？”

　　“……”

　　京子轉(zhuǎn)過臉去，耳垂紅得滴血。

　　吉川還沒見過她露出這種表情，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詢問：

　　“什么符紙？”

　　“燃燒后可以映照靈體活動過的蹤跡的符紙。”宗谷解釋道，“一般來調(diào)查現(xiàn)場，總會照一照……不過這里已經(jīng)用不上了。我們回去吧。”

　　后面一句是對京子說的。

　　沉默許久，她嘆了口氣。

　　“回去吧。”

　　共事幾個月，她相信宗谷的判斷，只是無法原諒狀況百出的自己。

　　回到川田家，宗谷將相同的結(jié)論告知野間南，她更是沒有半點懷疑。

　　“不過，光跟我說明還不夠，得讓季子阿姨也安下心呢……”

　　野間南起身往外走去，“宗谷，你跟我過去吧。”

　　“嗯。”

　　走出一段距離，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宗谷。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覺京子變得更低落了？是不是宗谷對她說了什么？”

　　他沉默了幾秒。

　　“京子忘記帶顯跡靈符了。”

　　面對這種不能更低級的失誤，野間南也沉默下來。

　　片刻后，她才繼續(xù)說道：

　　“現(xiàn)在宗谷也知道，京子的狀態(tài)真的很差了。你知道原因嗎？”

　　“可能是因為我。”

　　“嗯……嗯？”

　　野間南看了看他。

　　“不，不是。至少昨天不是——京子跟父母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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