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需要時間
對望無言，菅原家的客廳陷入一片難言的沉默里，直到玉子忽然從樓上快步跑下來。
“媽媽、爸爸——姐姐帶了好多鹿兒島的……”
奔下樓梯，面對客廳里同時投射而來的四道目光，她腳步一頓，聲音也戛然而止。
“失陪片刻�！�
菅原夫人站了起來，又拉著小女兒回了樓上。
宗谷也沒多待, 目送兩人上樓后，跟著起身了。
“菅原先生，神社那邊還有不少事情，我就先告辭了。”
“……”
菅原隆行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心情十分復(fù)雜。
一腳踏兩船？
也說不上。
畢竟喜歡歸喜歡，他現(xiàn)在既沒有跟京子交往，也沒有跟另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對這個年紀(jì)的高中生來說, 這種情況太常見了。
——更何況他外形出色, 又不受家人管束，一定追求者甚眾。
不太常見的是他的坦誠。
居然一點(diǎn)也未掩飾，直接就承認(rèn)了。而從京子的反應(yīng)來看，她似乎早就知道了。
但他又說，最喜歡的是京子……
只是京子似乎不愿意接受這一點(diǎn)。
而以大女兒一直以來的性格來說，確實不太可能接受。
情況變得復(fù)雜了。
一開始就抱著某種打算的菅原隆行，在期待滿滿時忽遭當(dāng)頭一棒，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什么合適的話，最后只能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相送。
宗谷再次跟他道別，京子沒有停留，也跟著出了門。
“父親, 我去神社了�！�
“好……”
目送兩人走遠(yuǎn)，菅原隆行又深思起來。
京子傾心于宗谷, 這是顯而易見的。兩個孩子互相喜歡, 而他對他也很是滿意, 只是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瑕疵。
如何才能讓瑕疵消失？
又或者, 如何讓京子對在他看來并不是很重要的這點(diǎn)瑕疵視而不見？
最重要的，是讓大女兒留在神社里。
這不僅是為了他，同時也是考慮了神社與女兒們的未來后做出的最佳選擇……菅原隆行自己是如此認(rèn)為的。
“——宗谷君和京子已經(jīng)走了嗎�！�
他回過頭，妻子從樓上下來了。
“去神社了。”
“是嗎�！�
她走到丈夫身旁，抱起手臂，看著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兩道身影。
“真是意想不到的變化呢�！�
“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陛言⌒袊@了口氣，“可能是我太心急了�！�
“你就差把‘想嫁女兒’寫在臉上了。”
菅原夫人看了他一眼，“京子和宗谷君也才剛認(rèn)識半年呢�！�
“再看看吧……”
......
另一邊，宗谷和京子來到了通向神社的階梯底下。
正是午后炎熱時，長階上下見不到一道身影，估計神社內(nèi)也是如此。
拾階而上，待四周只剩下陰影與蟬鳴，京子停下腳步，打破了一路以來的緘默。
“父親想讓芳明同學(xué)入贅到菅原家，從而讓我留在神社和近畿�！�
“……”
宗谷扭頭看她，轉(zhuǎn)過身體，在階梯上坐了下來。
“原來還有這一層打算。所以京子才說不想跟我交往。”
“我不希望自己和芳明同學(xué)被裹挾。”
在指宿時, 京子就曾說回來之后要與他談?wù)? 而剛才那件事就是再合適不過的契機(jī)。
攏著緋袴, 她也坐到石階上。
在開口之前，她抬起頭，望了望頭頂繁密枝葉間的點(diǎn)點(diǎn)斑駁。
外面有光時，才能發(fā)現(xiàn)那一粒一粒的細(xì)微縫隙，否則就只能見到枝與葉層層交疊，完全遮擋住她的天空。
腦袋一歪，她靠上他的肩。
“回來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也有些懷念這邊�！�
宗谷低頭看她，兩眼垂著，底下的睫毛微微輕顫。
她懷念的并不是眼前的神社景致，而是沒有其他人打擾、與他獨(dú)處時的寧靜。
“出差辛苦了�！�
“……”
嘴角的笑意來不及散開，轉(zhuǎn)瞬即逝。
“如果真的只是出差，也就不會覺得辛苦了�！�
宗谷抿了下唇，“抱歉�！�
京子深吸一口氣，腦袋抵在他的肩上，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
只有與他獨(dú)處時，她才會放下表面功夫，放下這幾天一直端著的別扭姿態(tài)。
“我回房間的時候，芳明同學(xué)跟父親說了什么。”
“菅原先生問我對京子的看法�！弊诠瓤粗�，“我說，我喜歡京子�！�
“……嗯�！�
這一次，她聽見了。
“我喜歡京子�！�
“我聽見了。”
她閉著眼，手臂伸進(jìn)他的臂彎，腦袋依然低垂著。
“我也是。”
“是什么。”
“我也喜歡芳明同學(xué)�！�
宗谷就勢握起她的手，“請跟我交往吧。”
“……”
京子笑了一下，接著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抱歉。”
“瞞著菅原先生，私下交往也不行么�！�
“我在父親面前說的并不全是假話。”她抬眼看著他，“芳明同學(xué)還喜歡著吉川同學(xué)，我做不到不在意這件事。”
宗谷回望著，對上她的眼眸。
“我說的也不是假話，我最喜歡的人依然是京子。”
她皺眉微笑，又輕聲嘆息，“我該高興嗎�！�
宗谷搖頭，“我該道歉。”
“昨天早上，在溫泉遇到吉川同學(xué)，她跟我說了很多事情。你們相處的時間更多，這并不完全是芳明同學(xué)的錯……我也知道芳明同學(xué)已經(jīng)拒絕過她好幾次了�！�
京子垂下腦袋，手掌與他交握，另一只手又抓住了他的胳膊。
“只是現(xiàn)在，我還是無法答應(yīng)你的交往請求�！�
“……”
看著她抿緊的唇，宗谷又移目望向臺階底下，大片的陽光曬得地面發(fā)白。
一切坦白后，這是他早就預(yù)見的結(jié)果。
“我知道了�！�
只是他不會放開京子，她也一樣。
短暫沉默后，她聲音更低，手又抓得緊了些。
“不再想想辦法嗎……連神明都能斬殺的‘宗谷大人’�！�
“……”
所謂的想辦法，只能是切斷與紅子的曖昧關(guān)系。
“紅子不會輕易死心的�！�
宗谷停頓了一下，也沒有掩飾自己的軟弱，“我也需要時間�！�
“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追隨芳明同學(xué)。”京子看著他，“對待這份感情，我也不會放棄。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這段時間或許會很長�！�
“不會比我喜歡芳明同學(xué)的時間更長�！�
“……”
宗谷捧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又將臉埋上去，深深呼吸著。
“我知道了�！�
京子將另一只手伸過來，撫摸著他的臉頰。
“抱歉……我只知道如何應(yīng)付靈體以及神社與機(jī)構(gòu)的公事，不知道怎么應(yīng)付吉川同學(xué)。如果我能早點(diǎn)做些什么，或許也就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
宗谷抬起臉來，又搖了搖頭，將她兩只手都握住。
“那就不是我認(rèn)識的京子了。”
她幾乎沒什么同齡的朋友，習(xí)慣了冷面示人，別人也對她敬而遠(yuǎn)之。
乍然遭遇情急時會變得咄咄逼人的紅子，雖然還能維持學(xué)姐與被偏愛者的冷靜姿態(tài)，卻也沒有更多應(yīng)對的辦法；
或者說，對性格正經(jīng)到有些古板的京子而言，失去冷靜，便意味著失禮與丟臉。
紅子又不是拔刀就能砍了的惡靈，做不到反唇相譏，沉默便成了她的保護(hù)色。
他早就該意識到這一點(diǎn)的。
“紅子那邊，之后還是交給我吧。”
她低聲埋怨：“就是因為相信芳明同學(xué)，事情才會發(fā)展到如此境地。”
“……京子對我真是不客氣�！�
“因為事實如此�！�
她臉上稍微多了點(diǎn)笑容，接著又站起身來，“不過，我還是會繼續(xù)相信芳明同學(xué)�！�
宗谷跟著起身，兩眼望著她。
“我不想辜負(fù)京子的期待，只是我也需要時間�！�
“嗯�！�
“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喜歡京子�！�
“嗯�！�
她點(diǎn)著頭，目光不動，身體向他靠近一步。
“我也會一直喜歡和追隨芳明同學(xué)……”
扶上她的肩，他也慢慢靠得更近，到彼此呼吸可聞的距離。
四目相對，京子微微仰頭，閉上雙眼。
他的手移到頸后，托著她的腦袋。
下一秒，溫?zé)岜〈礁采w上來。
溫柔侵略，入唇齒關(guān)。
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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