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第一節課結束，宗谷手指上的齒痕也還沒有完全消退，摸上去還有些起伏。

　　好在疼痛沒有持續這么久。

　　摸著手指，他扭頭看了看旁邊的紅子。

　　桐野茜和朝霧鈴去了衛生間，教室的角落里，只有她和他還留在座位上。

　　對望一眼，紅子瞄了瞄他的手指,  又逞兇般地露出幾顆銀牙。

　　“……”

　　她怨念深重，宗谷只能承認自己被狠咬一口是自作自受。

　　幽幽望了他一會兒，直到他受不住地轉過臉去，紅子才開口：“也就是說，宗谷覺得茜那樣的夜襲是沒問題的。”

　　他又轉了過來，“別說傻話。”

　　“那宗谷怎么不拒絕茜！”

　　“我當時要是醒著，她能有機會嗎。”

　　“那我也可以在宗谷熟睡的時候來夜襲,  保證不會讓你醒過來。”

　　“你門都別想進。”

　　她抓起桌角的橡皮丟了過來。

　　“不公平！”

　　宗谷隨手接住,  像拋硬幣那樣放在拇指上一彈,  橡皮在半空中劃了道圓弧，又精準地落到了她的手心里。

　　“……”

　　紅子愣了幾秒，一時間忘了言語。

　　“本來就不該比較，哪來的公不公平。”

　　宗谷還想說些什么，又望了眼教室后門，“她們回來了。”

　　朝霧鈴徑直走進教室，在他旁邊坐下，桐野茜則在幾個女生旁邊停下了腳步。

　　看著她跟她們談笑自若、甚至假裝要強吻的樣子，宗谷明白，她已經意識到了消解中午那件事的影響的辦法；

　　因為是本色出演，她此時也表現得頗為自然，直到其中一個女生朝他這邊指了指。

　　“……”

　　發現他在看著，桐野茜稍微緊張了一下。

　　干笑著應付了那幾個女生，她很快回到座位上。

　　“在聊什么呢。”

　　“……沒什么，女孩子的事情你別問。”

　　宗谷笑了笑，也就沒有多問。

　　紅子看著他,  趴到了桌上。

　　又過了一小會兒，下午第二節課的鈴聲響起,  結束了沉悶午后的短暫活躍。

　　......

　　恍惚之中，浮起了一些過往。

　　“鈴，福利院里已經忙不過來了，這個孩子能拜托你暫時照顧幾天嗎？我已經跟橘小姐打過招呼了。”

　　“嗯。”

　　面色疲倦的兒童福利院工作人員，拍了拍身旁瘦弱孩童的后背。

　　“過去吧，宗谷君。這段時間，你就跟著她吧。”

　　他走了過來，停在她面前，又回頭看著那名女性工作人員。

　　“不要害怕，先跟姐姐打聲招呼吧。你的名字是？”

　　他又轉過身來，仰起頭看著她。

　　“芳明……我叫宗谷芳明。”

　　“嗯。”

　　盡管已經在兒童福利院里停留了不少時間，她依然沒什么帶孩子的經驗。想了片刻，她將他帶到沙地旁，讓他自己玩耍。

　　撿起樹枝，她在沙地上隨手寫劃。他也沒走開，就在旁邊看著。

　　“這是什么？”

　　“名字。”

　　他看了一會兒。

　　“朝……朝……我不認識后面兩個漢字。”

　　丟下樹枝，她站起身，“Asagiri  Suzu.”

　　他默念著,  又仰起頭：“朝霧姐姐。”

　　“……”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露出了笑容。

　　“嗯。”

　　突然的一陣搖晃,  讓朝霧鈴從睡夢中蘇醒。

　　“……”

　　睜開眼，面前已經是他十年后的模樣。

　　現在，需要仰望的人變成她了。

　　“下課了。”

　　“嗯。”

　　收拾著桌上的書本筆記，宗谷又彎腰湊了過來，“剛才中江老師盯著鈴看了好一會兒，居然沒有點名，真是難得。”

　　她看了眼還沒走出教室的老頭，那位以嚴厲而著稱的一年級國語教師。

　　“我指點過他。”

　　“原來如此。”

　　他將書本裝進包里，朝霧鈴胳膊一張，抱住了他的腰，腦袋抵著。

　　“……”

　　宗谷低頭看著她，“沒睡夠嗎。”

　　“嗯……”

　　“先去食堂吧，吃過飯早點回房間休息。”

　　“嗯。”

　　她放開手，他替她收拾著東西。

　　“我剛才夢見你了。”

　　“是嗎，什么樣的夢？”

　　“你剛來到兒童福利院的那天。”

　　“十年前的事情了啊。”

　　“我還記得很清楚。”

　　“真厲害。”

　　宗谷提起書包，看了眼等在門口的桐野茜和紅子，又看向她。

　　“走吧。”

　　“嗯。”

　　來到食堂排隊，再端著餐盤找到空位坐下，宗谷發現還是有人在打量著桐野茜和紅子。

　　面孔陌生，應該都是D班之后的一年級學生。因為不在一個樓層，他們對禍害一方的桐野茜并不熟悉。

　　發現他一直看著桐野茜，紅子在桌底踢了他一腳。

　　“……”

　　宗谷回過神，沒說什么，端起湯碗喝了一口。

　　她又并攏雙腳，鉗住了他的小腿。

　　他喝著湯，“別人會看見的。”

　　她吃著菜，“看不見。”

　　桐野茜看了看兩人，“什么？”

　　“桐野。”宗谷放下碗，“你中午是怎么親紅子的，再演示一遍吧。”

　　“嗯？”

　　她怔了一下，隨即展顏，“好呀。”

　　“等一下等一下——”

　　桐野茜不斷靠近，紅子也顧不上鉗制他，站穩身體，又扶住了桐野茜的肩膀。

　　“不要什么都聽他的呀！”

　　咬了一小口三文魚，又扒了兩口飯，宗谷垂眼望著碗，細嚼慢咽。

　　晚飯繼續。

　　“明天晚上就能回家吃飯了呢。”桐野茜說道。

　　“那也是明天的事情。”宗谷看了眼她的餐盤，“今天還是得好好吃飯。”

　　“沒關系，還有零食嘛。”

　　“昨天的還沒吃完？”

　　“吃完了。”桐野茜搖頭，“但是還有宗谷呀。”

　　“誰的零食能放兩天？自己吃不完，也被其他人瓜分了。我要不到。”

　　他倒轉筷子，敲了下她的餐盤。

　　“吃完。”

　　桐野茜鼓了鼓嘴，乖乖吃飯。

　　吃過晚飯，幾人在集訓所里稍微轉了轉，散了會兒步，然后就各自回房間了。

　　又過了一會兒，房間里的幾個男生要去洗澡，宗谷也跟著一起。

　　嘩啦——

　　沖洗了下身體，宗谷又坐下來，擠了些洗發水到手心，又涂抹到頭上。

　　他閉著眼，旁邊座位的塑料凳子發出聲響，有人坐到他旁邊了。

　　“可惜每個人只有十分鐘的洗澡時間呢……不然我真想好好泡一會兒。”

　　是伏見。

　　“畢竟還有很多人在等著。”宗谷說道。

　　他嘆了口氣，“要是澡堂能再大些就好了。”

　　“你當這里是什么溫泉酒店嗎。”

　　“話說回來，宗谷去九州旅行，住的是溫泉酒店嗎？”

　　宗谷打開噴頭，將頭上的泡沫沖洗干凈。

　　“住了一晚。”

　　“真好啊……有男女混浴嗎？”

　　“……你真是太像個男高中生了。”

　　搓著頭發，伏見笑了起來。

　　“我就是男高中生啊，就是會一天到晚想這種事情的。不如說，其實是宗谷太超脫了……唔，不過如果讓我每天都被美少女環繞的話，我應該也會覺得膩吧。”

　　“……”

　　宗谷搖了搖頭，無話可說。

　　沖洗干凈頭發，伏見抹了抹臉上的水，扭頭看他。

　　“既然現在都已經坦誠相見了，宗谷也坦誠一點吧——你到底喜歡哪一個？”

　　宗谷在身上抹著沐浴露，“又有人來跟你打聽了嗎。”

　　“是啊。”

　　“我都喜歡。”

　　“……你這家伙。那我就這么回復了啊？”

　　“隨便你。”

　　嘩啦——

　　......

　　夜色漸深。

　　到了十點的入睡時間，教師或各班的委員長還沒開始巡邏，而絕大部分的學生都已經躺進被窩里了。

　　二樓，B班女生的房間。

　　“糟糕……一躺下來就覺得餓了。”

　　“我也是。你們有吃的嗎？”

　　“這里又沒有便利店。”

　　“茜呢，也沒有嗎？”

　　“茜？”

　　其中一個喊餓的女生看著鼓起的被窩，“睡著了，還是躲在里面偷吃？”

　　“看看就知道了。”

　　躺在旁邊的另一個女生爬了過去，慢慢抓住蓋著的被子，又猛地掀起。

　　“發現你了……誒？”

　　被子底下躺著的并不是桐野茜，也不是別人，而是本應該塞在壁櫥里的旅行包。

　　旅行包上貼著一張紙條。

　　【我去找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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