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野茜撐著傘獨自回到舊宅時，宗谷和紅子還沒有回來。

　　“好大的風啊，傘都快抓不住了。”

　　朝霧鈴點了下頭，繼續擦著頭發。風雨勢大，她下車時多少淋濕了一些，回來后索性去洗了個澡，泡了一會兒才出來。

　　桐野茜也沒在客廳里多待,  很快起身，繞著自家的老宅轉了起來。她在檢查房屋——雖然毫無根據，只憑直覺——只要沒有不正常的地方，那就是一切正常。

　　門窗都已緊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繞到屋后，她在一處滲水的縫隙前仰頭觀望,  半天后得出結論：風雨太大，這棟老房子已經竭盡所能。

　　在樓下轉了一整圈，她又去了樓上，好在各人休息的房間里都沒有出現漏雨的情況。

　　“月子！”

　　月讀被突然闖進房間的少女嚇了一跳，此時才發現他們已經回來了。得知是桐野慶子開車去接后，他又埋怨宗谷不跟他打個招呼，害他一直注意著手機，無法專心競技。

　　“什么意思？”

　　“掉分了！”

　　“哈哈。”

　　“……”

　　注意到擺在地上的番茄盆栽，桐野茜蹲著擺弄了一會兒，又想起后院菜地里的其他番茄，轉頭就下去了。

　　十幾分鐘后，又一局游戲結束。

　　望著屏幕上紅色的扣分提示，月讀癱坐片刻，起身走到了窗邊。

　　后院的菜地里開著兩朵花，一朵還在轉動。

　　他打開窗，宗谷若有所覺,  回過頭抬起傘看了一眼。

　　“又掉分了？”

　　“……”

　　呸、呸，真不吉利。

　　月讀又將窗關上了。

　　“什么？”桐野茜抬頭問他。

　　“沒什么。”宗谷搖搖頭，又看向面前的菜地，“怎么樣,  都還健康吧。”

　　“嗯嗯。”她蹲下身，用指尖觸摸著沾滿雨露的小番茄，“等到開學的時候，這些番茄應該就可以采摘了……好期待啊。”

　　“種了這么多，能吃好一段時間了。”

　　“要吃嗎……感覺有點舍不得呢。”

　　“那我自己吃，你看著吧。”

　　“……”

　　她抬起傘，伸出手指，將指尖沾上的雨滴跟笑容一起彈了過來。

　　“不·行~”

　　在泥濘的菜地里待了一會兒，踩得滿腳是泥，兩人才回到屋里。

　　片刻后，紅子也來了這邊。

　　“為什么先回來了啊？”她在浴室門口堵住打算洗澡的宗谷，“我就洗了五分鐘，一出來你就不見了，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

　　“哭了嗎。”

　　“沒有。”

　　“那也沒有很傷心。”

　　“……”

　　她瞪著他，隨后承認自己的話確實有些許夸張的成分。

　　宗谷也吐露實情，“吉川太太大概是想跟我說什么，只不過一直看著我，又不開口，我待不下去就先回來了。”

　　紅子怔了一會兒。

　　宗谷從她手里拿回自己的衣服，又推著她走出浴室。

　　“去陪桐野吧,  讓她在屋里待著，少折騰一點。”他試圖關門，卻留下一道關不上的縫隙，低頭一看，她將腳伸了進來。

　　“我幫你擦背。”紅子說道。

　　“不需要。”他踢著她的拖鞋，她又將胳膊伸進了縫隙里。

　　“就只是擦背而已。”

　　“真的？”

　　“不然還能干什么啊。”

　　宗谷沒說話，兩眼盯著她的臉，又慢慢下移，毫不掩飾地落在胸前的隆起上。

　　“……”

　　紅子的臉一下子紅了，“下流。”

　　“不愿意嗎？”

　　他不再阻攔她，反而將門打開，探出身體，慢慢湊到她面前。

　　紅子下意識地后退半步，呼吸變重了些，“宗谷……”

　　他張了張嘴。

　　“——桐野！”

　　“……”

　　“什么？”桐野茜從客廳探出腦袋，卻不見宗谷，只有紅子紅著臉又咬牙切齒，而面前的門緊閉著。

　　“怎么了，宗谷忘記什么東西了嗎？要是忘了pants我可不幫忙拿哦。”

　　“不……沒事，不用理他。”

　　懊惱一陣，紅子回到客廳坐下。緣側的移門在狂風中不停晃動，發出嘩嘩聲響。

　　“好大的風啊。”望了一會兒，紅子的注意力短暫地回到眼前這場臺風上，又看見桐野茜在擺弄著一個鐵盒子，里面裝著各種小物件。

　　“這是什么？”她湊近些，發現里面什么都有，打火機，蠟燭，手電筒，還有用途不明的鐵絲、木棍以及小刀之類的東西。

　　桐野茜笑了一下，臉上少見地露出了幾分不好意思的神情。

　　“這些都是我小時候收集的‘寶貝’，剛才檢查房子的時候發現的……好懷念啊。”

　　“小時候嗎，難怪盒子外面都生銹了呢。”紅子也笑了笑。她低頭看著，又注意到什么，拿起一看，是個極其逼真的小鳥模型，只是模樣略顯猙獰。

　　“這也是寶貝嗎？”

　　桐野茜看了兩眼，又想了一會兒，搖搖腦袋，“就是一只死鳥。”

　　“忘記是什么時候放進去的了，沒想到都變成干尸了。這盒子的密封性還挺好的。”

　　“……”

　　紅子手一抖，干尸掉了下來。

　　桐野茜倒是不懼，拿起來看了一會兒，似乎在回想撿到它時的記憶，又說道：“我們去后院把它埋了吧。”

　　“嗯……好。”

　　紅子打著雨傘，桐野茜去倉庫里找來鏟子，又左右望了一會兒。

　　“埋哪里比較好呢？”

　　“不會用到的地方吧。”紅子望著后院的菜地，桐野夫婦精力有限，并沒有將這片地完全利用，即便宗谷和桐野茜要了一小塊地種番茄，也還有一大片未開墾的地方。

　　“有道理。”

　　踩著枯枝與野草，桐野茜走到一處荒地，蹲身開挖。紅子緊緊跟隨，一把大傘遮著彼此。

　　“你們在干什么？”

　　紅子回過頭，發現是二樓的月讀。

　　“下葬。”桐野茜回應著，手上動作不停，一鏟接一鏟的泥土被拋到旁邊，地上的坑漸漸深了。

　　“葬誰啊？”月讀又問道。

　　一鏟插進泥土里，桐野茜抬頭望著黑傘，深沉了幾秒。

　　“我的童年。”

　　“……”

　　沒過一會兒，月讀下來了，穿著玄關里拿的大號雨衣。

　　發現桐野茜所謂的“童年”是只干了的死鳥，他大失所望，但也沒有立即離開。

　　“就是小時候收集的東西嘛，還能是什么啊。月子童年的時候應該也收集過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吧？”

　　“嗯？我沒有童年……我這樣的人（神明）是沒有童年的。”

　　“誒……真可憐。”

　　桐野茜和紅子自以為理解了他的意思，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會兒。

　　“總有一天，他們會理解月子的。”

　　月讀一愣，“誰？”

　　“你的父母啊。”

　　“他們也沒有童年啊。”

　　“誒？”

　　三人兩邊各說各話，又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桐野茜繼續挖坑，想盡可能地挖深一些，以免被雨水沖刷出來。月讀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表示自己也想試試，結果彎著腰挖了半分鐘就開始喊累。

　　“嗚哇……還是我自己來吧。”

　　挖完坑，三人埋了死鳥，又在桐野茜的要求下默哀了一分鐘。再回到屋里，宗谷也已經洗完澡出來了。

　　“去哪里了？”

　　“后院。”月讀說道，“埋了只死鳥。”

　　宗谷有些意外，“死鳥？哪來的，什么時候死的？”

　　“八九年前吧。”

　　“嗯？”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問她吧。”

　　桐野茜和紅子還在洗手，月讀在客廳坐了下來，老實地不似往常。

　　“怎么不玩游戲。”宗谷擦著頭發問道。

　　“……”

　　月讀扭頭望向外面，卻只能見到緊閉的移門，于是深深嘆了口氣。

　　“狀態不好，休息一下。”

　　時間已經不早了，洗過澡后，宗谷在客廳稍微應付了桐野茜和紅子一會兒，接著便起身去廚房準備晚飯。

　　三天沒回來，冰箱里差不多是空的，還好桐野茜從家里過來的時候帶了些新鮮的食材。

　　風雨不停，天黑得很快。

　　準備好晚飯，幾人圍坐一起。吃了片刻，毫無征兆地，餐廳乃至整個舊宅都陷入一片黑暗里。

　　“停電了！”

　　紅子驚恐，桐野茜驚喜，宗谷咂了下嘴。

　　“飯還沒吃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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