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下睡衣，換上已經烘干的衣服，宗谷和京子在臨睡前一起出了門。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宗谷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仿佛嗓音稍大一些，他的話就會順著前后的街道傳向遠處。
　　“嗯。”夜里有些涼，京子披了件單薄的外套，給他也帶了一件。
　　兩人牽著手,  穿行在無人的街道上，走過一盞盞明亮的路燈，目的地是道路盡頭暗得深沉的山丘。
　　“稻荷神祠堂后面的那條小路，可以登上山頂吧？”
　　“可以，只是不太好走。”
　　“沒關系。”
　　“嗯。”
　　走到山腳的T字路口，宗谷拉著京子穿過馬路，接著毫不停留地走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階梯。
　　“連月光也沒有,  真是黑得沒邊了……”
　　京子打開手機的燈，照著兩人腳下的路，“我也沒在這個時候上過山。”
　　“害怕嗎。”
　　她只是笑了一下。
　　“我想說個恐怖故事。”
　　“不要。”
　　宗谷望了眼黑漆漆的山上，“越往上爬，這個故事就越恐怖。”
　　京子扭頭看了看他，又將他的手抓緊：“現在說吧。”
　　宗谷停了下來，“京子剛才換衣服的時候，是不是忘記把鑰匙拿出來了？”
　　“……”
　　京子摸了摸左右的口袋，很快抿起嘴唇，真實地感受到了這個恐怖故事的威力。
　　她忍不住嘆息，“我回去拿。”
　　“京子要丟我一個人在這里嗎？”
　　她笑了笑，“害怕嗎？”
　　“怕死了。”
　　“那芳明同學跟我一起回去吧。”
　　宗谷松開手，“可我也走不動了。”
　　“我拉著你。”
　　在黑暗中重新摸索到他的手,  擠進手心，京子愣了一下。
　　“……”
　　燈光一轉,  握在彼此手里的堅硬物體,  就是社務所的鑰匙。
　　將鑰匙塞進她的口袋，宗谷又拍了兩下。
　　“還好我注意到了。”
　　“嗯哼。”
　　兩人繼續往上爬,  穿過黑暗而漫長的階梯,  回到寂靜的神社里。
　　被遮掩許久的星空再次露面，點點星光遍灑銀河。月上中天，銀輝籠罩著大半個神社，可惜走到社務所前就看不見了。
　　宗谷在社務所的臺階上坐了下來，京子打開門，然后坐到他身邊。
　　“幾點起來會比較好。”
　　“四點左右。”她也沒有特意早起看過日出，只能大概地估計著，“到山頂的時候，天差不多就亮了。”
　　“那也睡不了幾個小時了。”
　　“嗯。”
　　宗谷沒說什么，繼續望著頭上的銀河。
　　京子靠上來，“太突然了嗎。”
　　“是有點突然。”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明月，“不過我很樂意。”
　　她露出笑容，過了一會兒又呢喃般地說道：“機會難得。”
　　宗谷靠近一些，她轉過腦袋，與他吻在一起。
　　看了會兒星星，兩人走進社務所，摸著黑一路到底，來到京子休息的房間。
　　將燈打開,  宗谷瞇著眼睛適應了一會兒。京子打開壁櫥，取出一床被褥鋪在地上,  讓本就狹小的房間更顯得無處落腳。
　　“這里可以嗎？”
　　“沒問題。”
　　讓京子先去床上，宗谷關了燈，摸索著躺下來。
　　這邊的房間里沒有床頭燈，關了燈就是一片漆黑。月光照不到這邊，窗戶透著一點朦朧暗光。
　　“芳明同學。”
　　“嗯。”
　　“你困了嗎？”
　　“還沒有。”
　　她低低應了一聲。
　　過了一小會兒，宗谷反應過來，“我能上來嗎。”
　　“嗯。”
　　他坐起身，摸索著旁邊的床鋪，她已經挪到里面去了。
　　躺到床上，兩人的手臂貼在一塊兒，又各自往旁邊挪了挪。
　　“擠嗎。”
　　“還好。”
　　宗谷側起身，“這樣就不擠了。”
　　她也如此，朝著他這一邊，腦袋越湊越近，兩人自然地連接到了一起。
　　“唔……”
　　吻了片刻，京子躺了下來。
　　他追索著，坐起身，又翻到她身上。
　　“哈……”
　　紊亂的氣息互相吹拂，兩人在黑暗中感知著彼此，宗谷俯下身，落下的唇不再僅限于她的唇上。
　　耳后傳來溫熱的觸碰，慢慢下移到頸間、胸前，讓人燥熱發癢，京子心跳得越來越快。
　　她抬起一只手，撐在他胸前的位置，“芳明同學……”
　　他立即停了下來，“京子不喜歡嗎。”
　　“不……”
　　京子撫摸著他的胸口，又穿過腰間，落在背后。
　　“芳明同學……是想做到最后一步嗎。”
　　“……”
　　他的呼吸忽然加重了許多。
　　“害怕嗎。”
　　“稍微……”
　　“那就不會。”
　　“抱歉……”
　　“不。”宗谷往前湊了湊，俯身吻在她的額上，“我喜歡京子。”
　　“嗯。”另一只手也搭上他的背，京子將他緊緊擁抱。
　　“再不放開，我就撐不住了……”
　　她還是不松手，“嗯……”
　　他終于趴了下來，壓在她身上，臉頰貼著臉頰。
　　“好重……”她在他耳邊低聲道，“芳明同學看起來瘦，到底還是個男孩子。”
　　宗谷吻了下她的臉，“京子看起來像一座冰山，但是哪里都很柔軟。”
　　與柔軟的京子貼合在一起，他一點也不想分開。
　　只是也不能一直這樣壓著她。
　　宗谷翻下身，重新躺到一旁。里面的京子側身壓迫上來，占據了他的半邊身體。
　　“重嗎？”
　　“不會。”
　　“真的？”
　　“京子都說我是男孩子了，這算什么。”
　　她笑了一下，枕著他的肩，閉上雙眼，“我想就這樣睡下去了。”
　　“沒問題。”
　　“芳明同學的手臂會失去知覺的。”
　　被壓著的那只手動了動，尋得間隙，搭上她的腰。
　　“我樂意。”
　　另一只手也抱緊他，京子埋在他肩上，深深呼吸。
　　“就一會兒……”
　　只任性了一小會兒，她從他身上下來，又躺了回去。
　　“芳明同學還記得我們為什么上來嗎。”
　　“看日出。”
　　“現在要睡覺嗎？”
　　“我想抱著京子睡。”
　　她朝里側起身子，宗谷抱上來，摟在她的腰間。
　　京子很快察覺到一點異樣。
　　宗谷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就沒事了。”
　　“嗯……”他的身體他說了算，京子只有一點書本上的知識，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平靜下來是一件多么艱難的事情。
　　又過了一會兒，宗谷終于意識到調情與睡眠是不兼容的兩件事，只好松開她的腰，重新平躺下來。
　　“芳明同學……”
　　“我想陪京子去看日出。”
　　她笑了一下，“嗯。”
　　“希望幾個小時后還能起得來。”
　　“我定了鬧鐘。”
　　京子往外面挪了挪，與他的胳膊貼在一起。
　　“晚安。”
　　夜晚終歸平靜，地上的一床被褥多余地躺著。光影漸移，窗外月已西。
　　幾小時后，黑暗中乍然響起的鬧鐘同時將兩人叫醒。
　　“芳明同學睡得還好嗎？”
　　“不算太好，至少睡著了……”
　　將被褥抱回壁櫥里，又簡單收拾了一下床鋪，兩人摸黑走出了社務所。
　　清晨四點多，半山腰的神社涼里帶寒，之前帶的外套總算派上用場。
　　之前林間巡查時，宗谷就知道了神社后面有一條連接山道的小路，此時由京子帶路，兩人順著小路鉆進山里，用手機當電燈，很快找到了通往山頂的路。
　　本就是從半山腰出發，兩人又都比較靈活，沿著山道往上爬了十幾分鐘，便上無可上——到山頂了。
　　這座山同樣普通，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扶云神社，沒人會上山觀景，因此山頂上也不存在觀景臺，宗谷和京子在一片相對開闊的草皮上停了下來。
　　他望著一片混沌的天際，“快要日出了吧。”
　　“哈……”京子掩著嘴，“差不多了。”
　　兩人靠著彼此坐下，都有些沒睡夠。
　　一段時間后——或許是五分鐘，或許是十分鐘——天邊忽然漏出一道金光，下一瞬便綻放出無限光芒。
　　昏昏欲睡的京子因此清醒不少：“太陽終于出來了……”
　　身旁沒有回應。
　　她扭過頭，他低垂著腦袋。
　　“唔……”
　　宗谷睜開眼，從天際投射而來的晨曦，照得面前的京子臉色紅潤，光彩熠熠。
　　捧著他的臉，她又落下輕輕一吻。
　　“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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