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自愿?你們萍水相逢,它憑什么自愿將內丹給你?”
“或許是覺得我們同病相憐,她說她的內丹被毀掉大半,本也活不久了,卻可以用來救我一命。”
白休命含笑看著阿纏,等她說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本官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么心善的妖,偏偏被你遇到了。”
邊說,他邊繞著鐵架慢慢走,鞭子一頭垂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刮擦聲。
阿纏能感覺到他來到了自己背后,想到剛才那種痛楚可能再次落下,身軀不由輕顫起來,但還是咬著牙道:“或許是我運氣好。”
“進了我明鏡司,就證明你的運氣……不太好。”
話音落下,布帛的撕裂聲響起,之前被箭矢穿透的短襖被撕開了更大的口子,連著里衣一起。
刑訊室內雖燃著炭火,但一股涼意依舊灌入了衣服里,阿纏身體瞬間緊繃。
白休命看著被破襖包裹著的白皙光滑的背,微瞇起眼,果真一點傷痕都沒留下。
“現在來說說,為何本官查到的季嬋和你,不像是一個人?”帶倒刺的鞭子從她脊背上輕輕掃過,“本官不喜歡一再說謊的人,懂嗎?”
阿纏吸了口氣,唇角扯動了一下:“不敢欺瞞大人,吃了她的內丹后,我得到了一部分她的記憶,或許就是融合了這些記憶,才讓我變了。”
“是嗎?”白休命走回她面前,“可本官覺得,狐妖奪舍人身,妄圖欺瞞本官,這個說法聽起來更符合常理!
“大人覺得我才是狐妖?”阿纏慘笑一聲,眼眶泛紅。
“你不是嗎?”
“大人倒和我父親很像,想著法的往我身上潑臟水。若是真想我死,何必要找理由?”
她邊說著,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成串落下來,淚珠順著她尖尖的下巴滴在身上,可她卻只是死死盯著白休命。
“反正就算從這里活著出去,我能多活幾天還不一定呢。我娘死了,我爹想讓我一起去死,我想著,不如死在大人手里,還能有個人替我收尸!
白休命目光沉沉地看著眼前口口聲聲想要求死的女子,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人也這樣求他殺了她。
明明不想死,卻只能向他求死。
過去的記憶讓白休命晃神了瞬間,很快便恢復正常。
他心想,眼前的人和他記憶里的那個人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看得出來,她是用盡一切辦法想活下來,所以才能哭得這么……勾人。
他的指尖動了動,終于開口:“來人。”
“大人!眱擅z卒出現在刑訊室外。
“將她關起來!
“是!
被人從鐵架上放下來后,阿纏腿一軟便跌坐在地,身上挨的那一鞭子幾乎去了她半條命。但好歹,命保住了。
兩名獄卒一人架著她一條胳膊將她送入一間黑黢黢的牢房里,然后迅速鎖上牢門離開。
牢房里什么都沒有,連普通牢房中墊著的稻草都無一根,阿纏便直接蜷縮在地上,忍著身上的疼痛與地面的冰冷。
她太虛弱了,根本無暇關注其他,自然也不知道,從她被關進牢房之后,白休命就站在外面看著她。
他摩挲著手上的指環,心中對季嬋的懷疑仍未打消。
站了一會兒,他低聲吩咐一旁候著的獄卒幾句話才轉身離去。
出了鎮獄,白休命走向明鏡司衙門西北角的藏書樓,他在最上層一間小小的藏書室內找了一個須發皆白,拿筆都顫巍巍的老者。
那老者見到白休命過來,放下筆想要起身,卻被他出聲制止了。
“不必多禮!
那老者坐回椅子上,仍舊開口說了一句:“藏書閣前任鎮守詹儀見過鎮撫使大人,不知大人有何事要查?”
白休命并不與他廢話,直接問:“人吞吃妖丹后能活下來嗎?”
詹儀思索片刻,才道:“理論上是不能的,妖族的力量與人族相差甚遠,很難相融!
“很難就是有可能?”白休命抓住了他話語中的一絲不確定。
“大人明鑒,我家先祖曾在手札上記載,說若是妖族心甘情愿將妖丹剖出贈與凡人,凡人吞服后可以續命,只是我活了這一百多年,從未親眼見過。”
“你覺得,你先祖手札上記載的,是真的嗎?”
“先祖留下傳世手札,想來必是親眼見過。我年輕時,搜尋過各地的志怪故事,其中不乏涉及到妖將妖丹渡與心愛之人的情節,想來也并不全是空穴來風!
見白休命皺了下眉,詹儀不緊不慢地繼續往下說:“我以前也曾研究過幾顆妖丹,那里面除了狂暴的妖力之外,確實蘊含著龐大的生命力。若是能驅散妖丹中的妖力,剩下的便是這世間最好的延壽之藥了。”
“你試過?”白休命被他說得產生了些許興趣。
詹儀呵呵笑了一聲:“我沒試,不過已經有人提前幫我試過了。”
他瞇起眼回憶了片刻才說:“那還是前朝,通州一帶出現了一個妖神教,走得就是以妖丹成神的路子。那些教眾將妖丹埋在體內,活下來的人產生了妖化,給朝廷惹了不少麻煩!
“后來呢?先皇派人搗毀了妖神教?”
“沒有。”說到這,詹儀忍不住笑了,“還沒等先皇派兵,這妖神教的教主就死了!
“怎么死的?”
“這教主聽聞玄龜妖丹能夠續命千載,便獵殺了一只三境玄龜,還曾對教眾言,他成功驅散了妖丹中的妖力,將來妖神教教眾皆能長生。然后他當眾吞了那顆妖丹,結果一個四境強者直接炸成齏粉,連帶著炸死了妖神教所有上層。”
“妖力沒驅干凈?”
“我覺得不是,那教主已至四鏡,不至于分辨不清。我一直認為,妖丹就像是妖族的一個重要器官,里面蘊藏著它們的力量和生命力,或許還有它們本身的意識。它們如果不愿意被人吞噬,當然會反抗!
白休命微微頷首,也不知是否接受了這個說法。
“假如有人僥幸吞了妖丹沒死,她的性格可能發生變化嗎?”
“若是按照我的想法,妖丹中蘊含著除了力量和生命力之外的東西,受到影響是一定的。只可惜,這些都是猜測,并無實證!
“妖族若是奪舍人族,一定會降下天雷嗎?”
“那是必然,無一例外!闭矁x回答得十分肯定。
白休命起身:“今日多謝詹先生解惑!
“大人慢走。”
白休命離開藏書樓,在腦中思索今日之事。
今夜上京城上空有雷霆滾動,顯然是有妖欲行奪舍之事,但雷霆未落,就意味著沒有成功。
不管季嬋口中的那枚妖丹是狐妖看她可憐給的,還是想要先行修補她的肉身再行奪舍才給的,終究是她受益了。
確實如她所說,她的運氣不錯。
從那天晚上之后,阿纏再沒有見過白休命。
她一直被關在牢中,身上的傷引起了發熱,獄卒喊來了大夫為她診治。
后來,那獄卒聽大夫說她體弱,熬不過這里的寒氣,還扔了個薄被給她。
大夫接連三天前來給她看診,留下丹丸便走,也不多話。
阿纏心中有些感激這位大夫,如果不是他開口,自己這身子,未必能熬到出去的時候。
她卻不知,那大夫出了鎮獄就直奔明鏡司內堂。
“如何了?”白休命正低頭批閱公文,連頭都沒抬便開口詢問。
那大夫站在門口,恭敬地回答:“啟稟鎮撫使,那位姑娘根骨極差,體內經脈滯塞,并無妖息流轉,也無妖化跡象。她的身體十分虛弱,比普通人尚且不如。
“知道了,下去吧!
距離那大夫看診又過了三天,如果是其他人,在鎮獄里呆上六天,恐怕已經絕望了。
但阿纏的耐性一貫很好,不然也不至于在天羅地網下讓她等到了機會,成功逃來了上京。
這一次,她依舊很有耐心地等待著。
第七天,她等來了那個男人身邊的,叫封旸的下屬。
封旸吩咐獄卒打開牢門,將她放了出來。
阿纏在牢中這七日,除了形容狼狽一些,倒也沒有太憔悴。
倒是封旸,只看了她一眼就趕忙避開目光,喊人要來了一個黑色斗篷扔給了她。
阿纏這幾天都披著被,險些忘了自己這身衣裳都破了,人類女子應當很在意這個。
她系好了斗篷,又整理了一下頭發才朝封旸道謝:“多謝大人體恤。”
“不必謝我,都是我們鎮撫使大人吩咐的,走吧!
他將阿纏帶出鎮獄,又送出了明鏡司大門。
就這樣將她放了?阿纏還有些不可置信。
她在明鏡司衙門外站了一會兒,確認再沒人喊她回去,才辨別了一下方向,朝著昌平坊走去。
一路走走歇歇,她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終于看到了季嬋的棲身之所,那間關了門的小鋪子。
只是鋪子不遠處竟停了一輛馬車,馬車上并無標記,應該不是晉陽侯府的,那是誰的?
她還在腦中搜索記憶,就見馬車上下來一名老婦,那老婦笑得一團和氣直朝她迎了過來。
“是嬋姑娘吧,夫人聽說你被明鏡司帶回去調查,可是擔心了好幾日,一直讓老奴在這候著姑娘!
阿纏終于記起眼前的人是誰了,是她姨母小林氏身邊伺候的孫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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