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太后對虞綰滿心厭惡，但她不得不承認……虞綰的醫術的確是不容小覷、高人一等。

        太后短暫地思忖了一下，說道：“想要研制解藥，必定要去西市隔離區一趟，并且解藥的研發本就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所以虞綰一旦去了，就有可能長期都要待在那里。哀家認為，虞綰終究是個弱女子，她或許不會愿意去。畢竟，去了隔離區，就等于隨時要奉獻自己的性命。”

        太后的憂慮，在攝政王眼里根本算不上難題。

        攝政王用纖長的手指捧起了石桌上的那個茶盞，然后將茶盞里溫熱溫熱的西湖龍井一飲而盡。

        或許是喝得太快，這次西湖龍井的回甘特別慢，并帶著微微的苦澀。

        這微微的苦澀讓攝政王輕輕地揚了揚眉，他蒼白的臉孔上浮現出戲謔的神色，他說道：“這有何難？一紙圣令，她不去也得去。若是不去，那便讓她身首分家！”

        要人命的事情，卻被攝政王說得這般輕而易舉，就好像殺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無足輕重的畜生一般。

        攝政王冰冷嗜血、狂孽孤高的性子是眾人皆知的，但是，當太后聽到他的主意時，還是明顯地怔愣了一下。

        她雖然厭惡嫌棄虞綰，但還從未想取虞綰的性命。她雖然貴為太后，但，與此同時也身為人母，所以她知道，虞綰雖然不招自己喜歡，但也是這世上的另一個母親所珍愛的女兒。

        所以，她從未打過動虞綰性命的念頭。

        沒想到，攝政王卻風輕云淡地將這種主意說了出來。

        太后倒吸了一口冷氣，正想說出自己的觀點。

        這時，攝政王忽然冒出了一句，“不過，本王并不打算讓她輕而易舉地死掉。并且，本王手中有一些籌碼，可以讓她乖乖聽話，研制解藥。”

        說著，他的唇瓣微微上翹，一個詭譎而邪魅的笑容綻放在他蒼白的面容上，就好像是來自地獄彼端的曼珠沙華，魅惑而妖異。

        他的指尖捏著那空空的茶盞，然后他微微動用內力，那堅固的茶盞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粉末，最后從他的掌心滑落至桌上。

        從始至終，攝政王的唇角都掛著殘酷而意義不明的笑容，他掃了桌上的粉末一眼，然后站起身來，對太后說道：“太后，這便是本王的想法了。不知太后的想法是什么？抑或，太后有更好的意見？”

        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地吐出，她臉上的皺紋隨著她的表情舒展、抖動。

        她的神色復雜而凝重，畢竟，他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關系著這個泱泱大國的未來。

        “攝政王，就按你說的去辦吧。哀家等你的好消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太后明顯地感覺到一個壓在自己胸口上的巨石，漸漸消失了。

        面對目前的局面，她明顯地感到有些力不從心，因為她沒有更好的主意了。

        “太后認可那便好了，微臣告辭。”攝政王行了個禮，不緊不慢地轉身離開。

        雖然他看似規規矩矩、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攝政王對太后并沒有半絲恭敬之意。

        看著那抹黑影消失在了花園小道的盡頭，太后拿出了袖中的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

        不知何時，她的額角、手心與后背，都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水。

        太后將石桌上的一塊榛仁蝴蝶酥夾入了面前的小碟子里，然后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可惜心事太過沉重，她食之無味，如同嚼蠟。

        她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方才攝政王說的話。

        如果可以挽救北胤皇族與百姓的性命，區區犧牲掉一個虞綰，當然是無所謂了！

        御花園的一個角落，因為這里靠近冷宮，所以平日里鮮少人來這里。

        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小宮女正被幾個稍微年長一些的宮女層層圍著。

        而宮女們的身后，站著滿臉怒氣的慕文依。她穿著緋紅色的衣裳，腰際到裙角的部位，有著明顯的灰褐色的茶葉漬。

        “啪……”一個個巴掌像疾風驟雨一般地落在了小宮女的臉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小宮女想躲卻不敢躲，她緊緊咬著嘴唇，眸中含著淚光，硬生生地挨下了這些巴掌。

        沒過多久，一絲殷紅的血液從她的唇角緩緩流下。

        她不閃躲，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一旦躲了，之后定是有更嚴厲、殘酷的刑罰在等著自己。她年紀小小，便已經知道在這深宮內苑生存下去的法則了。

        她只能自認倒霉了，誰讓她在見到攝政王的時候分了神呢？她誤打誤撞、不偏不倚，地將手中的茶水給打到了慕文依的身上……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她本來計劃著，如果將茶水打翻到攝政王身上，他會不會多看自己一眼呢？多注意自己一下呢？哪怕，自己只是個卑賤低下、相貌平平的普通侍女。

        但她最終失算了。當巴掌一下又一下，接連不斷地甩到她的臉頰上的時候，她的心中生出了悔意。

        “慕姑娘，您要的開水來了。”就在這時，一聲脆脆的聲音由遠及近地響起。

        小宮女聞聲抬眸看去，只見慕文依的貼身侍女沉香，正十分吃力地捧著一個沉重的鐵壺向這邊走來。

        那鐵壺似乎十分熾熱，沉香用濕毛巾將那提手裹了幾圈，仍被那高溫燙得愁眉苦臉。

        慕文依等得有些不耐煩，她神色不悅地訓斥道：“哎呀，沉香，你辦事真的越來越磨蹭了！”

        沉香趕忙連聲道歉，“慕姑娘息怒，慕姑娘息怒。方才打開水的宮人太多了，所以奴婢的動作慢了一些。”

        慕文依揮了揮手，說道：“哎算了，算了。”她轉過頭，目光緩緩地凝固在小宮女那赤紅赤紅的臉頰與白皙細嫩的雙手上。

        “先別打她了。沉香，你把開水澆上去！”

        冰冷的、幾乎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在空氣中。

        聽到慕文依的安排，周圍的宮女們皆是紛紛一怔，然后停下了巴掌。她們的目光紛紛落在了沉香手中的那個開水壺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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