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綰往上瞟了一眼，她大致估算了一下，這天牢怕是有上百層的高度！

        也不知百層以上，是否有關犯人？

        若是有關犯人，那么關的又是怎樣的犯人呢？這樣暗無天日、沒有期盼的日子，定是生不如死吧？

        天牢內部的獄卒面對攝政王的到來紛紛表露出錯愕與驚恐之色，他們紛紛下跪，喊道：“微臣（卑職）見過攝政王。”

        與此同時，他們也對攝政王身后這個容貌傾城、外型絕艷的女子的到來感到好奇。虞綰起初被這種上下打量的眼神盯得很不舒服，但她很快明白了過來……怕是監牢里的這些獄卒們都不認識自己呢！

        畢竟，自己嫁入王府以來，還從未來過天牢與宗人府這類的地方。他們不認識自己，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正當虞綰思忖之際，一個身材佝僂、瘦如猴干、賊眉鼠眼的獄卒搓著雙手湊了過來，他一開口，那聲音更是宛如裂帛般難聽刺耳。

        “卑職見過攝政王殿下，殿下這次來天牢，打算見什么犯人呢？”

        那瘦猴般的獄卒用力地搓著臟兮兮的手問攝政王，目光卻時不時地瞟向攝政王身后的虞綰，他不禁感嘆：終日生活在這不見天日、充滿血腥與死亡的天牢，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般傾國傾城、氣質高雅的女子了！

        攝政王不可一世的目光輕輕地掠過了獄卒的臉孔，似乎不想多看那丑陋的面容哪怕一眼。

        “本王今日來天牢，是想帶豫王妃看幾位犯人。”

        此話一出，那瘦猴獄卒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微微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又黃又黑的齙牙，他做了個“請”的動作，說道：“嘿嘿，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攝政王殿下，豫王妃，這邊請。”

        瘦猴獄卒領著攝政王與虞綰等人來到了四樓，這里關押著三位犯人，其中兩位，虞綰只看一眼，便莫名地覺得熟悉。

        這兩位犯人皆穿著灰白色的囚衣，不過，他們的囚衣已經是破破爛爛、沾滿血污了。

        他們雙目緊閉，似乎失去了知覺。對于攝政王、虞綰等人的到來，他們沒有半絲反應。

        虞綰細細看去，只見他們的雙手雙腳都被鐵質的鐐銬釘在了墻壁上。兩人的手腕與腳踝處都有著深可見骨的傷痕，似乎手筋與腳筋都被挑斷了。他們的臉上、四肢、軀干上似乎沒有一塊好的肌膚，布滿了各式各樣的傷口，有的傷口正在潺潺流血，有的傷口已經發黑腐爛。他們的傷患處，隱隱可以看見蒼蠅與蛆蟲。

        忽然，虞綰下意識地擰緊了眉宇，退后了一步。

        因為她認出了眼前的這兩個囚犯！

        他們是之前綁走了飄雪的邊境逆賊！那個綠頭巾壯漢與咖色頭巾壯漢！沒想到如今他們竟然變成了這副不死不活的模樣，和之前那得意洋洋、精神抖擻的模樣判若兩人。

        攝政王面對如此血腥瘆人的場面，卻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他神色淡然地轉頭問那個瘦猴獄卒，“這幾天嚴刑逼供，問出點什么了嗎？”

        瘦猴獄卒連連點頭，“托攝政王殿下的福啊，他們都招了。”

        攝政王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光芒，他略帶驚喜地問道：“說來聽聽。”

        得到了攝政王的肯定，瘦猴獄卒越發顯得高興與振奮，他喋喋不休地說起了嚴刑逼供出來的供詞。

        可虞綰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她的目光已經不忍再落在那兩人身上。她先是環視周圍，然后再心緒復雜地抬眸往上看去。

        頭頂上，是無窮無盡、根本看不到盡頭的旋轉式的石質階梯，上面究竟還有多少個監牢？監牢里又關了多少個這樣的獄卒？

        而且，她并不覺得，攝政王費盡周折帶自己來天牢，只是為了讓自己看這兩個邊境反賊的下場。攝政王，一定另有所圖。

        這般想著，虞綰的心里便愈發地惶恐不安。

        黯淡而壓抑的光線，宛若永夜。難聞刺鼻的氣味充斥在空氣里，幾乎讓人窒息。眼前所見到的一幕幕格外的血腥與觸目驚心。沒想到以仁為治國之本的北胤，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如果可以，虞綰真想立馬便成一只鳥兒，飛出窗外。

        攝政王與瘦猴獄卒討論了半晌，攝政王這才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到虞綰身上。

        他孤高而冷漠的眼神落在了虞綰蹙著眉宇的臉孔上，他問道：“第一次來天牢，豫王妃感覺如何？這天牢可有讓豫王妃感到失望？”

        這話在虞綰聽來，著實怪異與別扭。

        為何這血腥而恐怖的地方，在攝政王看來，就好像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再尋常不過的花園？

        虞綰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說道：“回攝政王，臣女不曾對天牢有過任何的幻想。既然沒有幻想，自然也就沒有失望一說。”

        她回答得著實巧妙，在不駁攝政王面子的情況下，又悄悄隱藏了自己對天牢的看法。

        看著眼前這面容平靜、強作鎮定的年輕女子，攝政王心中的興趣愈發地濃厚起來。如果之后讓她看到那一幕，她又會作何反應呢？她還能像現在這樣冷定自若嗎？

        攝政王蒼白如紙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陰邪的笑容，他轉頭看向瘦猴獄卒，冷冷吩咐道：“帶本王去二十二層。”

        話音落下，瘦猴獄卒那滿臉討好與獻媚的笑容卻凝固在了臉上，布他滿皺紋的暗黃色面容動了動，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回、回攝政王，二十層以上是、是……”

        攝政王不耐煩地訓斥：“本王自然知道二十層以上是什么地方，你打算抗旨不遵？”

        他的尾音微微上揚，帶著無盡的恐嚇與威懾。

        雖然他這話并不是對著虞綰說的，但虞綰亦感到一股迎面而來的脅迫力。

        那樣強大的脅迫力，足以讓世上的所有肉體凡胎都臣服在他的腳下。

        那瘦猴獄卒嚇得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直接跪到了地上，他嚇得連連磕頭。

        聲音顫抖而充滿畏懼，“攝政王息怒，攝政王息怒。小的只是擔心二十層以上的囚犯太過癲狂，讓攝政王和豫王妃感到不適……小的這就帶兩位上去。”

        說著，他趕忙掏出了腰際掛著的鑰匙，打開了通往上一層的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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