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孑然一身
此話一出,現(xiàn)場一片嘩然,站在一側(cè)的金萬更是覺得如遭雷擊!
身形控制不住顫抖的他,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娘,你說啥呢……這羊羹你都干一輩子了,大家都還那么想吃,你咋個,咋個能說不干,就不干了。”
孫婆婆的親兒子都開口了,底下一眾年輕的鄉(xiāng)親也是齊齊開口“挽留”,唯有那些個年歲與孫婆婆差不多大的,默不作聲,臉上充斥著難以言喻的神色。
沒有回應(yīng)眾人的挽留,孫婆婆只是一臉平和的沖著眾人擺了擺手:“大家慢慢吃,老婆子我也有些餓了,給自己弄一碗羊羹吃吃去。”
“金萬,莫愣在門口了,進來關(guān)上門,你也好久沒吃過娘做的羊羹了。”
聞言,金萬立馬照做,跟丟了魂似的他接連幾次都將門閂卡住,硬是關(guān)了好幾下,才堪堪將門給掩上……
安思小院外,不少人都搞不清楚狀況,不停地討論著發(fā)生了什么,直到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出聲喝止,才是讓他們安靜了下來……
“顧先生,餅子還要焦脆些嗎?”
顧寧安笑著頷首:“老規(guī)矩就成了。”
“好…”孫婆婆應(yīng)了一聲,又招呼著金萬收拾碗筷,準備吃飯。
后者臉色蒼白,默默的做著孫婆婆吩咐下來的話。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顧寧安,孫婆婆和她的兒孫一道圍坐在院中石桌前。
每人的前頭都有一碗奶白色的羊湯和兩張焦香四溢的烤餅子。
“好了,都動筷子吧,涼了可就不好吃了。”孫婆婆招呼了一聲,眾人齊齊動筷。
顧寧安如同往常一般,不緊不慢的吃著…孫婆婆吃的得也不算快,喝湯吃餅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往下吞咽…金萬吃得不快,但頭卻埋得很低,仿佛要將整張臉都蓋進羊湯碗里頭一般。
再說那金興旺是吃得最快的,呼哧呼哧的喝湯聲不斷從他那邊響起。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過去,一桌人都是將面前的羊羹給吃了個干凈。
孫婆婆望向眾人,笑問道:“羊羹好吃嗎?”
“好吃,恐能算得上是后無來者的一道佳肴了。”顧寧安的話音落下,一旁的金萬爺孫也是連忙接話。
“好吃,娘做的羊羹,天下無雙!”
“太奶奶的手藝最好了!”
聞言,孫婆婆的身子緩緩靠著向椅背,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微笑道:“好吃就成…好吃就成……”
說到最后,孫婆婆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渾身勁道松散,合上了眼睛。
望著這一幕,現(xiàn)場先是沉寂了半晌,隨即爆發(fā)出兩道聲嘶力竭哀嚎!
“娘!”“太奶奶!”
金家爺孫一左一右撲倒了孫婆婆的身側(cè),跪在其左右,嚎啕大哭了起來。
顧寧安起身離開座位,走向院落一角。
只見那兩位日巡游的身前,多出了一道略微佝僂的虛幻身影。
“我送送您?”顧寧安低聲道。
孫婆婆將目光從自己的尸身上挪開,搖了搖頭道:“今日已經(jīng)麻煩先生許多了,老婆子我孑然一身的來,走得時候也想一個人走。”
聞言,顧寧安沉默了片刻,拱手道:“孫婆婆慢走。”
“二位巡游慢走。”
兩位日巡游沖著顧寧安點頭回應(yīng),將那把大黑傘遮罩住孫婆婆后,帶著她穿墻而去……
安思小院外頭,聽到院內(nèi)哀嚎的鄰里鄉(xiāng)親,自然是明白發(fā)生了何事
人群中,有人嘆息,有人抹淚,有人看著手里未曾喝干凈的羊湯看了許久,隨即一飲而盡……
……
斗大的“奠”字,白燭,白燈籠,黃紙燃燒后散發(fā)出的煙熏氣,充斥著整座小院。
披麻戴孝的金萬跪在靈堂前,雙目紅腫如核桃的他時不時的拿起一些紙錢送入眼前燃著火苗的黑色大鍋內(nèi)。
時至深夜,前來吊唁的鄉(xiāng)親也全都離去了,一對同樣披麻戴孝的年輕夫婦站在金萬身后。
他們便是金萬的兒子金洪和兒媳連雙,在外鄉(xiāng)做些小買賣,縱然他們做買賣的地方距樂鄉(xiāng)縣也不算遠,但做個驢車也要三天的腳程。
這只是他們回來的腳程,還沒算哪孫婆婆離世的信件送到他們手上的時間。
按正常時間來算,他們得知消息要五天,趕回樂鄉(xiāng)縣也要三天,結(jié)果這距離孫婆婆去世,才不到半天的時間,他們就趕了回來……
“爹,您要不去睡會吧,這都子時了,再這么跪著,這身子骨也吃不消。”
金洪剛說完,一旁的連雙也是附和道:“是啊爹,您歲數(shù)也不小了,奶奶泉下有知,也不會想您跪壞了身子。”
“莫管我,來吊唁的鄉(xiāng)親,這吊唁金都記下了嗎?咱喪席不辦了,到時得加些給人家送回去。”金萬的聲音極度沙啞,就像是兩張磨砂紙對著搓所發(fā)出的聲音。
金洪頷首應(yīng)道:“都記下了,挨家挨戶的都記清楚了。”
“不對…”連雙搖頭道:“有一貫用細繩穿起來的二十文,沒有記人姓名。”
“怎么回事?”金萬皺眉道。
金洪接上妻子的話,應(yīng)道:“那二十文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一般,并沒有記人姓名。”
“可我們二人從劉屠戶手里接手帳本的時候就核對過一遍。”
“當時是絕對沒錯的,這對出來的二十文,也不知是誰給的,又是何時給的……”
聽到這,金萬的腦海中頓時浮現(xiàn)了一道青衫身影,口中不斷呢喃著“二十文”三個字的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就是對著自家兒子兒媳擺了擺手道:“那不算是吊唁金,就不用還了。”
“爹,你知道是誰?”
“可不是吊唁金,又為何要放在記賬的桌邊呢?”
金洪和連雙一前一后的問道。
金萬露出了一個復(fù)雜的表情,淡淡道:“是顧先生,那應(yīng)是他付得最后一次羊羹錢。”
“把那錢給我吧。”
不明所以的金洪掏了掏袖子,取出一小貫錢,遞給了跪在地上的金萬。
接過那貫錢,金萬望著孫婆婆的牌位,正色道:“娘,顧先生瞧不上我,但他也來看過您了,他還付了一碗羊羹的錢。”
“這錢,我沒資格留,給您一道帶著走吧。”
說話間,金萬將那貫錢丟進了面前的黑色大鍋,發(fā)出了哐啷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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