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虎頭布娃娃
“于先生看來,這難民曝尸荒野,對他們來說是公平的?”說這話的時候,青衣男子臉上拂過一絲笑意。
顧寧安搖頭應(yīng)道:“非也,他們所遭遇之事,非他們可抗之,故沒有公平與不公平一說......非要說起來,那就只能怪這大戊朝堂上的掌權(quán)者,將他們推入了這無盡的苦難之中!
此話一出,青衣男子來不及開口,那一旁始終擺著一副“與世無爭”撲克臉的紫袍青年接話道:“大戊朝廷正處于混亂之際,旁人只能看見廟堂之輩的錦衣玉食,卻看不到他們身處亂局中,那時刻存在的艱辛。”
“個中滋味,非當(dāng)局者,不可嘗之!
聞言,顧寧安當(dāng)即反問道:“既得權(quán)勢榮華,錦衣玉食,手執(zhí)大權(quán),就當(dāng)有隨之而來的所謂艱辛......”
“萬事萬物皆有兩面,有好就有壞.....集天下之益,方有廟堂之輩的高高在上,然所受艱辛卻不足百姓之萬分之一!
“廟堂之人,爭權(quán)奪利,若敗了,也不過一命而已!
“天下百姓,卻因廟堂紛爭,而流離失所,曝尸荒野......葉三公子難道認(rèn)為這天生命好的廟堂之輩,能苦得過天生平庸的勞苦大眾?”
面對這“疾風(fēng)驟雨”般的質(zhì)問,向來擅辯的紫袍青年竟一時間想不出反駁之語。
過了良久,他才是“黔驢技窮”般的吐出一句:“顧先生,你非當(dāng)局者,你不會懂......”
對于這樣的回答,顧寧安只是笑了笑,失了在開口的興致。
一旁,見自家兄長被懟得啞口無言,只得硬辯上一句“不講道理”的話來,青衣男子頓感一陣舒爽,他接上話茬道:“說到底,大戊混亂的根源,還在于帝王之位空空。”
“國不可一日無君,待君王有定,大戊自會好起來的!
“顧先生,你可知這大戊只剩下兩位皇子?”
顧寧安頷首:“知曉!
青衣男子玩味道:“先生覺得,那兩位皇子,誰更適合當(dāng)這大戊新君?”
“顧某直言,就憑這大戊的亂象,百姓名不聊生之慘狀......這兩位皇子,一位也不配當(dāng)這新君。”顧寧安淡淡道。
未曾想到顧寧安會如此說,青衣男子不由得愣了片刻,方才應(yīng)聲道:“先生所想,恐與眾多勞苦大眾一般,可惜無論天下人如何去看,這新君也就只能從那兩人中選出。”
顧寧安笑道:“天下無定事,皇朝有更迭,誰能當(dāng)這大戊皇帝,還真不是定數(shù)......誰又曾定下,這新君必須流淌著上一代皇帝的血脈呢?”
青衣男子張了張嘴,笑中帶驚的應(yīng)道:“尋常百姓家,能飛出鳳凰,可要飛出真龍,屬實(shí)是難于螻蟻登天吶......”
顧寧安應(yīng)道:“自古以來,哪家皇帝這朝上數(shù)個幾代,不是百姓家出來的?”
聽到這,青衣男子心頭不由得一凜,一股子莫名的危機(jī)感在其心間閃過,輕笑了一聲,他語調(diào)一抬:“那顧先生認(rèn)為,這大戊萬里江山,真有可能改名換姓了?”
“天下無定數(shù),江山易主,又有何不可實(shí)現(xiàn)?”
此等“誅九族”的話,從顧寧安的口中說出,那語氣輕快的,就像是在同鄰里訴說家常。
即使是性格最為乖張的青衣男子,都已經(jīng)接不上話來了。
一時間在場的三位“顯貴”無不被這位山野間遇到的先生的“勇氣”所折服。
要知道,雖然他們藏匿了真正的身份,但話里話外的言行舉止,可并沒有刻意將“官身”隱藏徹底。
這位顧先生是真的一點(diǎn)兒都看出來?
還是他看出來了,卻根本無所畏懼,只想著“直抒胸臆”呢?
良久之后,仍是青衣男子開口,他努了努嘴,笑道:“顧先生,這可是掉腦袋的話,下次可就莫要再說了......”
顧寧安笑問道:“白日里,葉五公子不還說這大戊老皇帝死得好嗎?”
“那不也是掉腦袋的話?”
“額......”青衣男子神色一怔,話到嘴邊又是一變:“倒也是,倒也是......”
......
三日后的一個清晨,顧寧安一行人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混靈仙宗。
白霧于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時而聚攏成絲,時而擴(kuò)散紗,立于湖邊,只可瞧見身前三丈處的湖水,要想再往湖面深處去看,卻是怎么也看不清。
一路上始終沉默寡言的中年儒士,在這時候倒是為眾人開口介紹了一番眼前的湖泊。
據(jù)他說,此湖名為“半月湖”,常年有白霧籠罩,無論是經(jīng)驗多豐富的老船家,若是試圖泛舟前行,到最后都會回到最初的岸邊來。
不過,若是能駛?cè)牒纳钐帲憧汕埔娨蛔G意盎然的仙島,島嶼名為“半日島”,那便是仙人居所。
知曉此地乃是神仙居所的人并不少,早年間也有不少求仙問道之輩,前來一探,試圖穿過湖面,登臨仙島。
可無論來此之人是何身份,又有多大的本事,都無法穿過那看似淡薄的白霧。
故而,那無功而返的人們,方才想明白,這白霧也許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仙人隔離凡俗的一種手段......
青衣男子卷了卷我袖袍,蹲在湖邊,伸手于湖水中觸碰了一下。
令他意外的是,這湖水竟非冰涼徹骨,而是溫溫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意。
紫袍男子看向了中年儒士,淡淡道:“叔父,我等該如何進(jìn)入?”
中年儒士沒有作聲,而是將目光投向了不遠(yuǎn)處,正蹲在地上,用雙手挖出一個小土坑的顧寧安。
“顧先生,你這是在做什么?”
對于中年儒士的問詢,顧寧安并沒有作聲,只是從袖間取出一只看著黑黢黢的虎頭布娃娃,將其埋入了小土坑中后,又是慢慢地將土坑給填埋上。
那黑黢黢的布娃娃,三位“顯貴”都有映像,他們記得那是三天前,頭一次遇到難民的時候,顧寧安不知從哪個難民手里拿來的。
只是他為什么要把這虎頭布娃娃埋在這兒呢?
顧寧安一邊將土填入坑中,一邊問道:“葉三皇子,葉五皇子,葉王爺!
“顧某有一事不明,想請三位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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