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嘴唇
那幾箱水全部被盛琰拿來當做撩妹道具,一到休息時間就沒了人影。殷勤在新生中獻了個遍,撩得眾妹子花枝亂顫。
而那些原本屬于道具贊助商姜宥的夸贊詞和好感目光,就這么被盛琰給移花接木、偷梁換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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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軍訓結束回到家里,毫無意外地空無一人。
市醫院第一敬業楷模江爸把江柚放在小區門口,連樓都沒上,就匆匆驅車返回了工作崗位。
沉默空寂的房間里,留給她的只有一條安靜躺在家庭群里的短訊。
原來江媽旅游回來,出機場直接打車去了她外婆家,今晚不準備回來住。
其實江柚很能理解他們兩個不愿著家的心理,尤其今天。今天不只是她的十六歲生日,也是江橙的。
江柚隨意下了碗面,抱著碗貓進了江橙的房間吃。
這個房間常年封閉,鑰匙存放在客廳儲物柜的最底層。除了每周請阿姨打掃一次,江爸江媽從不踏足。
江柚也只有很偶爾地,異常懷念江橙的時候,才會進來看看。
就比方說今天。
屋內的構造和幾年前比幾乎沒有任何變差別,當然就算有細微變化,江柚也看不出來。她并不熟悉這里。
——兩姐妹很小就分別有了自己單獨的房間。
從記事起,江橙異于常人的聰慧便體現在方方面面。在江柚還抱著奶瓶哭鼻子、需要大人哄著入睡的時候,江橙的自我意識便已經早早覺醒。
而覺醒的第一個步驟,就是擁有強烈的領地占有欲和排他感。
江橙非常討厭任何人進入她的房間。
直到小學四年級。
江柚被男生堵在學校門口的威脅嚇哭,之后又連續被尾隨多日。忐忑害怕之下,情緒終于崩潰。
無從求助,團成一小只蹲在江橙門口吞聲飲泣、唾面自干。這才第一次被邀請踏入江橙的私人領地。
江橙在聽完她抽噎下吐露的遭遇之后,表現非常淡定,沒有安慰。連她當時看過來的嘲笑神情江柚都記得一清二楚。
但她并不討厭,她奇異地安心下來。
江橙如是總結此次事件。
她面上帶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看透一切,微微一笑感嘆:
“我真不知道該同情你還是那個可憐的小男生。一個卯著勁兒追了半天,結果對象是個榆木疙瘩不開竅的。一個呢,攤上這么個情商低到沒下限的追求者。你們倆,還真是天生絕配。”
江柚這才懵懵懂懂明白自己經歷又錯過了什么。
現在想想,那時也真是有夠幼稚的。
才十來歲的年紀,看了幾部偶像劇就自以為懂了男女之情。
表白的時候,為了壯膽,也因為羞于說出那個曖昧的字眼,連表白詞說得都像是在放狠話,護送心愛女孩回家也能搞成犯罪分子尾隨……
自從那天之后,每當江柚心情糟糕的時候,會被額外準許待在這里。
但兩姐妹從不互相訴說心事,連深入的交流都很少。仿佛對方只負責存在、移動和陪伴,壓根就沒貼出聆聽和開解這些個選項。
今天江柚的心情并不算差,她只是,突然想跟江橙來一場談話。
她很想問問江橙,當一個姐姐是什么樣的感覺。她還想告訴江橙,從今天起,她也準備試著要當一個姐姐了。不過她比她幸運,因為她的妹妹比她的妹妹開朗活潑,天真爛漫可愛。
這天晚上,江柚在日記本上寫道:
201x年9月1日。今天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她長著我羨慕卻成為不了的樣子。她的名字叫云裳,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她說要我當她姐姐。
她還有個很好聽的小名,取自詩人李白的詩句,叫做“濃濃”。念起來嘴巴會微微開啟,向前嘟起。像在撒嬌,也是邀請,更像……索吻。仿佛天生就盛開著烈艷玫瑰般的熱情。
濃濃還有一群非常有趣的朋友。
頓了頓筆,江柚又繼續寫著:里面居然還有人和我名字的讀音一樣。很巧是吧。他居然也是醬油家族的一員。
寫到后面,一個小短語一個句號,似乎每句話都可以作為收尾。
江柚原本準備停筆合上日記本,默了默,又在下面補充:那人有點冷,不太好接觸,卻非常心細。我嫉妒他的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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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這一周,江柚正式被納入云裳的朋友圈,一行五人同吃同休同訓練,彼此適應良好,相處得還算融洽。
江柚話依然很少,多數情況下都默默縮在一旁,安靜看他們插科打諢、互懟斗嘴,偶爾也會被逗得忍不住跟著笑出聲。
幾個人里面云裳最愛笑場。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左臉頰上的那只梨渦,一抿唇就若隱若現,不笑也像在笑。
跟云裳在一起相處多了,江柚覺得自己好像也變得愛笑了。
不過她笑起來一般比較矜持,很少開懷大笑。云裳時常開玩笑說,真是白瞎那么甜的梨渦長她臉上了。
從云裳口中,江柚聽來了很多趣事。
比如他們幾個里面,只有高達林傻不拉幾,觍著臉自費參加了夏令營。
每天就跟著老師參觀這個博物館那個科技館,不僅被拘著不讓亂跑,晚上了還得憋半天湊出八百字感想交上去。
花費高昂不說,什么景點也沒參觀到,精神上還受了一把折磨。一趟下來活生生瘦了八斤,真是笑死人了。
還比如……朋友里面她最佩服的就是姜宥。
這人特牛氣,初一的時候家里出了點事,被迫轉學讓老爸給撈到眼皮子底下看著。
那會兒正處在叛逆期,姜宥可著勁兒造反,整天逃課泡網吧打游戲,初二的時候成績爛到差點被學校勒令退學。
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徹底收了心放在學習上,不僅考回崇明一中,還拿了個入學第一名……
反正就挺長臉,朋友幾個走在學校也倍兒有面子,底氣特足。
江柚倒是沒料到,姜宥竟也有過那么荒唐的時候。居然逃課泡網吧打游戲……就這樣還拿了入學第一名?
不可能的事情吧。
江柚心里有點別扭,她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平時也不是嫉妒心強的人,怎么偏就看他不順眼呢。
大概她這種全靠勤奮努力才能贏來漂亮成績單的笨學生,天然就對頭腦聰明、會學還會玩的好學生充滿敵意。
江柚找著理由安慰自己。
作為交換,云裳也旁敲側擊從她這里打聽了不少關于“寒寒”的事情。
一開始聽到這個名字,江柚滿頭霧水,完全不明白她在問誰。
直到云裳扭扭捏捏地哼道“就……周清許嘛”,她才知道原來周清許的小名叫做寒寒。
天地良心。同學兩年時間,江柚連這種不太算私密的事情,都要靠云裳告知,就更別提她會對周清許會有多了解了。
可云裳不依不饒,非要江柚說幾件周清許的丑事,讓她聽來解氣。
話里話外譏諷的調調。江柚不懂云裳為什么會突然這樣討厭周清許,明明他們最多不過剛認識幾天。
不過身為好朋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一定要時刻站在統一戰線。
尤其關于討厭誰這一點,務必三觀一致。方便兩人躲在背后,同仇敵愾,把那人一腳踩進爛泥里,批判得一文不值,在他身上用盡所有惡劣的評語。
……其實也沒有。
這么沒品的事,云裳只會嫌棄拉低她“小公主”的身份,絕對做不來。至于江柚,嘴笨成那樣,指望她跟誰一起背地里罵人,不如期待2012世界末日。
忘了說了,2012那年囤的鹽,估計現在各家各戶早就已經吃完了。
口誅的事暫且不提,但立場還是需要站出來表一表的。
可惜江柚絞盡腦汁,也沒能想起來一件周清許不好的事。
周清許在學校一直很低調,比較沉默寡言。江柚又兩耳不聞窗外事,只顧著埋頭學習。
她能回憶起來的,大多跟成績有關——從沒跌出過全校前三的人,在成績上當然也絕不會有過什么不光彩的事。
云裳顯然對這個答案很失望。
仇視一個人的時候,恨不得將他底褲扒干凈。掃描儀一樣精密地搜察盡任何有可能藏污納垢的角落,也要挖出點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最后卻發現根本逮不著那人的半條尾巴,怎么可能不失望。
可云裳好像真的又沒有很失望。
就連江柚無意間不小心提到“周清許默默幫忙擦了一年多黑板”這種好事,她也聽得津津有味,臉上絲毫不見生氣,還不停催她多說一點。
態度模棱兩可,搞得江柚也有些糊涂了。
不過這些小事并不影響她們的友情迅速升溫。
短短不過四五天,倆人儼然連體嬰兒,親得跟雙生姐妹似的。
每天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云裳總要搶江柚餐盤里面的菜吃。明明一樣的菜色,她卻偏要固執地認為江柚面前的就是比她的好吃。
多么理直氣壯的理由,讓人無法反駁。江柚只好無奈地笑也縱容著。
偶爾一次也就算了,回回都這樣,連一向少有表情的姜宥都忍不出側目而視。
確實有點稀奇過頭了。云裳打小嬌氣得不行,潔癖癥狀嚴重。
別說跟人同食一盤菜,就是餐桌上有人不小心用公筷碰到劃在她區域內的盤子,她鐵定瞬間拉下臉,果斷離席。就更妄說主動搶別人盤里的菜吃了。
盛琰他們幾個也是憑借多年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才勉強被云裳小公主接受一起吃飯——只上私筷的那種。
可云裳才認識江柚不過短短幾天。這有些太不合乎常理了。
云裳卻很有一套自己的理論。
她這樣說著:“柚柚吃東西五官都在跟著用力,鼻頭輕輕皺,臉頰一鼓一鼓,一雙眼睛也跟著眨巴眨巴的,好像兩只等待投喂的小動物。看起來盤里的菜就很香很下飯。”
云裳叫江柚“柚柚”,因為江柚沒有小名。她是第一個沒有連名帶姓地稱呼江柚名字的人。
江柚在腦海里自動把這段上了十成濾鏡美化,又經小言文筆熏陶洗腦嚴重,潤色出來的文字,自動翻譯成正常語言,提煉出一個結論:
——她吃飯時的表情有些過于猙獰。
盛琰幾個聽了之后,倒是還算認同云裳的話。
他私下就跟阿贊他們笑談過,江柚整張臉上,最驚艷的就是那張嘴。
江柚長著一對花瓣唇,上下輕輕抿在一處,恰好是一只桃心形狀。
當時盛琰還引用了一句書上看來的句子,“他很喜歡她的那張嘴,它彎彎的,有如丘比特的弓。”
他毫不掩飾地壞笑著欣賞說,江柚那玫瑰花蕾般的嘴唇,是一張真正的丘比特的弓。天生它就適合接吻。
后來被高達林那個大嘴巴添油加醋學給云裳聽,然后不出所料地,盛琰挨了一頓冷嘲熱諷,還被表妹嚴厲警告,不許打江柚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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