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給王清澆了盆冷水。

        “你怎么進飛龍宗？”

        “你怎么確定那個亞人在哪？”

        “萬一暴露了，該怎么辦？”

        程思的靈魂三問直接讓王清啞口無言。

        見王清一臉說不出話，但又特別不服氣的樣子，程思有些好笑，“不是不讓你去救，我也很生氣，也特別憤怒，但救人是有方法的，不能人沒救出來，反倒把自己搭進去了，那是不理智的做法。”

        “你想，當初你們去坤堯宗找我，找了好一段時間才確定我在哪里，就算咱們進了飛龍宗，咱們有那么多的時間可以去找那個亞人嗎？又能找到哪個亞人嗎？”

        “再者說，當初那少宗主敢救我出來也是因為他是少宗主，就算真的被暮雨發現了，暮雨也不敢拿他怎樣。但咱倆可不一樣，萬一那些人發現了，咱們倆會是什么下場？基地會不會被牽連？這些都是問題。”

        “你恢復記憶了？！”王清驚訝的跳下了床，走到程思身邊，“你什么時候恢復記憶的？你什么都知道了？”

        “你去戰場后不久，那個少宗主就到基地來了，解除了禁錮我記憶的法術，他說害怕自己死在戰場上，所以先過來幫我解除法術。”程思繼續問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些事情的？一點都不驚訝。”

        王清眼神有些游移，“我也是上了戰場之后才知道的，我遇到了暮雨，救了他一命。當然，也不算是我救的，主要是各位醫修協作，我就是多照顧了他一點。他挺感激我的，就告訴了我事情原委。”

        “我沒和你說是怕你想起來這些不好的記憶，反而更不開心，你之前不是也說沒有記憶更好，就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所以我就沒和你講。”王清邊說邊小心翼翼觀察程思的臉色。

        程思抱了抱王清，“理解，沒事兒，而且我現在也什么都知道了，你告不告訴我都沒什么影響。”

        王清這才放下心來，“看來那個少宗主還算有點好心，知道給你解了法術，不然萬一他真的死在戰場上就慘了。”

        程思輕輕打了王清一下，“說點好話，人家挺好的，還救了我，而且，他也算是個可憐人。”

        “他有什么可憐的，少宗主誒，還說封印記憶就封印記憶，還包庇兇手，哪里可憐了，我可沒看出來。”王清不屑地撇撇嘴。

        程思頓了頓，“我和他保證過，不會告訴別人。”

        “那就別告訴我了，我也不感興趣。他救了你，我很感激，但他包庇壞人，還封印了你的記憶，這些事也不能否認。他就算有什么悲慘的身世，哪怕像暮雨一樣悲慘，他做錯的事情也是做錯的，痛苦的經歷不能成為做錯事的理由。”

        王清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對那個少宗主的可憐之處并不感興趣。

        “也不能這么講，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只要大體上是個好人就行了，誰也不敢說自己一點錯事都沒做過不是？”

        “哎呦，還辯護上了，”王清打趣道，“你倆這是建立革命友誼了？”

        程思急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他也挺不容易的，也挺可憐，與他相比，咱們真的是太幸運了。”

        王清深以為然，和潛元界大多數人相比，她們這些能夠出生在z國的人實在是太幸運了，至少吃飽穿暖不成問題，也不用時刻擔心自己安全問題，可以大大方方的旅行游玩。

        “但那個被擄走的亞人真的太不幸了，我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嗎？”王清還是無法釋懷亞人的事情。

        程思狡黠一笑，王清知道她這是有辦法了，“你有什么辦法，快說呀！”

        “你忘了鄭毅他們了？鄭毅之前說過，有專門救助亞人的隊伍，要救那個亞人他們肯定更有辦法。”

        “對對對，我怎么忘了他們了。”王清開心起來，但緊接著想到了其他問題，“不過現在鄭毅家族那里不是戰爭前線嗎？他們現在還有心力管這些嗎？”

        “有的，你一直不在基地里可能不太清楚，現在鄭毅已經和亞聯合作了，現在他們在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勢力，可以幫亞人解決很多問題。”程思不急不慢的解釋道。

        “那怎么聯系他們啊？你知道聯系方式嗎？”王清連連問道。

        “你別著急，我已經聯系他們了，而且在我聯系他們之前，他們就已經注意到了這件事，估計很快會有結果。”

        王清驚訝的合不攏嘴，“你什么時候聯系的，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是你出去買小吃的時候嗎？”

        程思肯定了王清的猜測，“當然，除了那會兒，我也沒什么時間是不和你在一起的啊。”

        事情有了著落，壓在王清心口的大石暫時松了一下。

        “行啊你，很厲害嘛，”王清有些羨慕道，“你這樣好棒，我就不行，瞻前不顧后的，真的是腦子一熱就想啥是啥，還是你這樣想的全面點兒好。”

        “正常，你要是在我的環境下，你也會像我一樣，你想天天接觸那么多人，人際交往根本逃不開，自然要想的全一點，不能總被人坑啊。”

        程思安慰王清，“你就是待的環境一直很單純，工作時候公司都是同齡人，也沒什么勾心斗角的，到了基地之后大家也都比較照顧你，你也不需要想太多這種東西。再說了，你這樣也沒什么不好，敢想敢做，多好啊。我有時候想太多，反而會在行動上落后。”

        “行叭，算是各有各的長處，不過正好，咱們兩個一起，就完美了哈哈哈哈……”

        王清摟過程思的肩膀，嘻嘻哈哈的不再糾結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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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王清突然從睡夢中驚醒，萬籟俱靜，沉寂的黑暗給了人安全感，王清回想起剛剛的夢境，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夢到了戰場上的一位亞人。

        王清和這位亞人其實只有幾面之緣，甚至記不清他的面容，但她下意識覺得夢中的那個亞人就是他。

        夢中似乎是上帝視角，她看到那個亞人懷抱滿腔熱血地加入戰爭，但他天賦確實不夠好，進步比起同期亞人慢了許多，一些男人常常自認幽默的用這些來嘲笑他。

        隨著之前相熟的亞人一個個殞命戰場，他越發恐懼，但他恐懼的不是戰爭，不是死亡，而是他的那些戰友們看向他的眼神。他們的眼神讓他如坐針氈，仿佛他是一塊誤入狼群的羊，而他們正在思考如何生吞活剝了他。

        亞人的恐懼讓他夜不能寐，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很快有醫修在為他治療其他傷口時注意到了他過于憔悴的臉色，亞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將一切傾盤托出。

        醫修帶他找到了領隊，但領隊認為，那些人并沒有真的對他做什么，只是他想太多了而已，開導了幾句就讓亞人回去了。

        醫修雖然也關心亞人，但彼此戰場分工不同，經常見不到面。

        幾天之后，醫修再見到亞人的時候，亞人告訴他，自己已經委身“戰友”之一了。

        “與其被許多人糟蹋，我寧愿選一個，至少有了他，別人就不會惦記我了。”

        “你說，也是神奇，我以前在家鄉的時候，好多人都嘲笑我長的不好看，如今到了戰場上反而成了香餑餑。”

        “你說，我修為這么低，也不是什么特殊體質，不能給他們提供什么修為上的助益，怎么他們就要想這些呢？一時的快感有那么重要嗎？”

        “不瞞你說，我還想過去死，在戰場上，但真的好神奇，我都活下來了，求生的本能真的太強大了，不過也可能我就是怕死吧。”

        亞人說著，自嘲地笑了笑，看到醫修一副快哭了的樣子，連忙安慰道。

        “沒事兒，沒事兒，我選的是里面修為最高的一個，給我們帶隊的筑基后期的修士呢，很厲害的。而且吧，這事兒好像也沒有那么難以接受，假裝自己是個娃娃就好了，就當身體不是自己的。”

        但安慰似乎起到了反作用，醫修在眼眶上轉了許久的眼淚直接掉了出來。

        亞人有些手足無措，嘆了口氣，“唉，要是當初我也選擇進了醫修隊就好了，現在想想那時候真的是太傻了。我當時覺得只有到前線才算是真的戰斗，大家勸了我好多次醫修更適合我，但我還是堅持一定要到前線，結果就是現在這樣。”

        醫修哭的更大聲，王清似乎也被感染了這種情緒，胸口沉甸甸的，連呼吸都費力，所以才從夢中驚醒。

        程思睡眠一向清淺，王清不想擾了她，輕手輕腳地爬下床，走到窗邊，才放任自己哭了出來。

        離開戰場之后，除了當時在車上和其他一樣參戰的人聊過幾句，王清再沒和其他人講過戰場上的事。

        一是覺得沒有必要，其他人都沒有上過戰場，戰爭距離他們還很遙遠，講這些事情也只是讓人徒增煩惱而已。

        二是王清覺得自己并沒有受到戰場上太多不好的影響，沒有落下什么ptsd，沒有必要太在意這些，所以很少會去想起這些戰場上的事情。

        但今天遇到的事情，讓王清再次想起了戰場上的一些經歷。

        王清和那個亞人并不算熟悉，對于他的了解只限于別人口中的“一開始吵著上前線，結果上了前線就抱了個大腿”。

        夢中的情境或許只是今天的事情勾起了王清的猜測，也或許真的有事情的幾分真相。

        這兩個亞人何其可憐！

        他們被其他人視為物品，沒有人在乎他們的意愿，一個直接被擄走，一個看似“自愿”，實則被脅迫不得不的滿足了別人的要求。

        他們愿意嗎？他們不愿意。

        有人問他們的意見嗎？沒人。

        王清其實有些搞不懂那些人的想法。

        修真不是追求長生嗎，戰爭不是忙著活命忙著取勝嗎？為什么那些人還有心思想其他事情，一時的歡愉，甚至是傷害別人才能獲得的歡愉，真的那么重要嗎？

        就算想獲得歡愉，他們也完全可以選擇不傷害別人的方式，自給自足不行嗎？

        有人說，這是因為性的本質是權力，所以他們才會癡迷于此，通過這種對另一方的控制、征服，展現自己的強大，確認自己的存在，越是強迫，便越有魅力。

        王清只覺得這種沉迷于通過他人確認自己存在的人實在是病態。

        我存在便是存在，我便是我，他人的恐懼或喜愛并沒有什么意義，自信是源于內在的，我肯定我自己，便足夠了。

        即便真的需要他人的肯定，也應該是通過正當的方式，而不應是這樣“抽刀向更弱者”。

        或許真的有一天，王清變了性別才能理解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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