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端起酒盅，緩緩站起，抬頭仰望中天那一輪圓月，低頭環視我們每人的臉龐。他聲音顫巍巍的說：“說起我們家的故事啊，可以追溯到三千年以前的武王伐紂，再往前甚至可以追溯到五千年之前的黃帝。在這里，可不是我老頭子刻意往我們家臉上貼金，非要和黃帝一系硬扯關系，其實啊，我大中華央央十四億百姓往上追溯，都是黃帝、炎帝之苗裔，所以我們自稱炎黃子孫。”

        我們四人聚精會神聽爺爺講。爺爺頓了頓，重新坐下，拿起筷子夾一口菜放到嘴里，然后接著說：“我們家的事往中間說呢，也可以從三百多年前明亡清興，以及清初延綿幾十年的反清復明那里說起。但是今天，我不說遠的，也不說中間的，因為那些故事過幾天傳天機的時候會詳細說。今天呢，爺爺就給你們講講我們華家這一百年來的故事，以及這一百年來和心家、成家，其實還有我們金村另一大族章家的淵源關系。”

        聽到爺爺講到這里，我們都很感興趣，搬起板凳，往爺爺身前湊了湊。爺爺安排心狐再次給我們斟滿酒，說：“秋夜涼，都喝點酒，然后聽爺爺給你們講。”說完，爺爺率先干杯，我們也隨爺爺把酒喝干。

        爺爺陷入沉思，原本矍鑠的眼神逐漸混沌起來，然后開始了長達兩個多小時的講述，爺爺講的斷斷續續，為了便于大家理解，我歸納總結了爺爺的話，在下面呈現出來：

        三百多年前，我們華、心兩家從華南沿海流落進中原。我們兩家背負著破解落日天機的任務，而且還要時刻提防參水猿的追殺，所以一直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

        為了最大限度降低風險，兩家家主約法三章：第一，華、心兩家分省居住，平時幾乎不聯系，除非有重大風險需要同時抵御；第二，兩家分頭破解落日天機，采取一明一暗的方式隱蔽，華家在明，心家在暗，而釘金繡面手折保存在心家；第三，為了互通消息，除了緊急時候的聯系以外，兩家又強制約定必須在每一甲子的丁未年聚會一次，聚會時間在丁未年流火之日，地點在閼伯臺，聚會時兩家成年男子均須參加。聚會后兩家必須同時搬離原來的居住地，也就是說每六十年強制一聚會，每六十年強制一搬家。

        距離現在最近的一次聚會是清光緒三十三年，也就是公元1907年，1967年的聚會因為特殊的原因沒有如期舉行。光緒三十三年那次聚會后，爺爺的爺爺，也就是華家第八代家主帶領闔族從山西遷往金村所在的省，心家第八代家主帶領闔族從河南遷往關外東北。

        當時華家剛到金村的境況，比二十年前心家來金村還要不堪。畢竟二十年前心家是來投奔華家，還有個落腳之地，可是華家來金村時確是人地兩生，酷寒的冬天，只能在挖金廢棄的礦洞里面暫避雨雪。正在一族幾十口子人一籌莫展，計無可施之時，金村原本的兩個大族，也就是成家和章家向處在饑寒貧病中的華家施以援手。先是安排幼弱婦孺在村中廢棄的小廟中避風寒，還送來火炭、食物分給廟中的和礦洞里面的華姓族人，這樣華家才沒有在那個冬天餓死凍死。到了來年春天，成、章兩家家主做主，指點華家開荒村頭十幾畝無主荒地，華家在金村才有了較為穩定的糧食來源。又過來若干年，華家用從山西帶來的積蓄和幾年開荒的所得，央求成、章兩家，賣給幾口礦井。沒有想到，兩家家主非但沒有拒絕，反而降低價格賣給了華家幾口礦井。就這樣，華家在成、章兩家的幫助下，才逐步在金村站穩腳跟。華家感激于成、章兩家的恩情，對于兩家一向禮讓有加，并且憑借自己家傳的功夫也盡心竭力幫助兩家。所以三家關系日益深厚，情同一家。而且那時候，成家有人在山西經商，而章家有一老人學識淵博，在前清時出過洋留學，兩家利用這樣的資源，還多次陪同華家去鸛雀樓遺址協助破解落日天機，并且取得了一定的進展。

        民國末年，兵匪一家，民不聊生。當時華家當家家主已是爺爺的父親。成家家主是成濤太爺爺的父親，成家為金村第一大族，正所謂家大業大，樹大招風。那一年，從東北戰場潰散下來的國軍流兵糾集海寇，綁架了成家家主，索要巨額贖金。成家就和華、章兩家商議，三家共同籌集了黃金贖金，并商定分工，章家留守金村，以防兵匪偷襲；由華家家主，也就是爺爺的父親帶領十幾個壯漢，還有成濤的太爺爺，也就是被綁架的成家家主的兒子，去綁匪的船上贖票。沒有想到綁匪不守江湖規矩，收了贖金后，不光撕了肉票，還扣留了去贖票的人，要繼續勒索贖金。做為華家家主的爺爺的父親，帶領十幾個壯漢，拼死反抗，總算搶回了成家家主的尸體和一條小船，可是兵匪迫近，不容全部脫身。在此情況下，華家家主命一族人帶領成家家主的尸體和成家的兒子速速劃小船逃命。而華家家主帶領剩下的壯漢拼死抵住綁匪，最后為了小船可以順利逃脫，引爆了以防不測帶去的炸藥，華家家主連同華家十幾條壯漢和兵匪同歸于盡。

        成濤的太爺爺當時也只有二十歲，雖剛剛成親，但終歸是個沒有經過生死磨難的年輕人，在華家那族人的護衛下一路哭哭啼啼逃回金村。章家家主得到華、成兩家主皆遇難的噩耗，心痛不已，當場就昏厥過去，沒有幾日也撒手西去。

        在章家家主彌留之際，將他的兒子六歲的章文，成家家主的兒子二十歲的成順，還有我的爺爺，也就是華家家主的兒子，當時只有七歲的華中，都叫到他的跟前。安排三人在他的床榻前，效仿桃園三結義，結成異姓生死弟兄，以期團結三族，保境安民，共御外敵。這樣成順就是大哥，華中就是二哥，章文就是三弟。章家家主還不放心，又吩咐族中長輩須盡心協助三個小家主。第二天，章家家主就也過世了，短短幾天，金村三大家主相繼過世，無異于天塌地陷。

        好在沒有半年，新中國就成立了。政府又出動軍隊剿滅海匪，金村總算沒有再遭受災難。

        但是天不假年，成順和章文分別在四十多歲和五十多歲的時候因病離世，這樣結義三兄弟就只剩下華中了，也就是我的爺爺。從此他老人家擔負起金村三個家族的大小事務，處事公允，頗得三族尊敬。

        而結義三兄弟的大哥就是成濤的太爺爺，如果這樣算起來，我確是成濤的叔輩；但是話又說回來，雖然金村三姓互有聯姻，而我和成濤卻沒有血緣關系，我父親在省城工作和同在省城的媽媽結婚，成濤的爺爺和父親也都是娶得外村的女人，這樣說起來，我和成濤年齡相仿，也可以兄弟相稱。

        以上就是爺爺用了兩個多小時講述的金村三姓的淵源。

        最后爺爺又抿了一口酒，意味深長的對我和成濤說：“華、成、章三家是用先祖的血肉之軀擰成的一股繩，你們一定齊心協力，不要辜負了祖宗的期望。至于稱謂嗎，在心中，不在口中。我希望你們倆互相在心中像對待自己的長輩一樣尊重對方，而又互相像對待親兄弟般幫助對方，甚至必要時要像你們的祖上一樣拼命護衛對方！”

        聽到爺爺這樣說，我主動伸手給成濤，說：“兄弟！”

        成濤也伸出手，兩只有力的臂膀緊緊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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