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剛好是個陰雨天，社員們都沒有上工。

        蔣家人剛好就湊到一起，商量分家的事情。

        經(jīng)過兩次交手，于桂蘭花有點(diǎn)忌憚沈云舒這張嘴，于是，他跟自家男人商量后，把大隊(duì)長和幾個鄰居都請來了當(dāng)見證人。

        他就怕沈云舒獅子大開口，要他一堆東西，他可舍不得。

        “劉隊(duì)長來了，還有幾位老哥哥也都過來了，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就說說分家的事情吧。”蔣老五示意于桂蘭給幾位客人都倒上茶水，并且每個人都給發(fā)了一根煙，希望待會兒他們可以幫著他說點(diǎn)話。

        “行，你分吧，看有什么問題，我給調(diào)解。”劉大隊(duì)長說道。

        “成。”

        正說著呢，院子里一陣嘈雜聲傳來，于桂蘭探向外面看了一眼，見一堆人都涌到他家里來了。

        “你們咋都來了！”他有些不高興了。

        這村里頭分家不是個稀罕事，這為了分家老子和兒子打得頭破血流的也大有人在，但凡有分家的，沒有幾家是能夠愉快的。

        所以，這些人都擠過來那就是為了看熱鬧的。

        “你這話說的，這不是關(guān)心你家咋分家嗎？”

        “就是就是。”

        于桂蘭白了那些人一眼，哼了一聲：“跟你們有什么關(guān)系嗎？咸吃蘿卜淡操心！”

        “那可未必！”其中有個姓徐年輕的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這個村里的寡哥兒，人長得好看，跟于桂蘭死不對眼，“昨天聽人家說，你于桂蘭立了字據(jù)，說反悔就是狗！這不是尋思著，聽你叫兩聲呢，看看是你叫的好聽，還是村里的那些土狗叫得好聽！”

        “徐寡哥兒，屬你最不是東西！你要是不這么刻薄，你家漢子也不至于死的這么早！”于桂蘭朝地上啐了一口。

        “你說啥呢，你再說一遍！”徐寡哥兒瞪大了眼睛，蜷著手指頭要撓人。

        “行了，別吵了！趕緊的，分家了！”生產(chǎn)隊(duì)長呵斥了一嗓子。

        于桂蘭立刻回到了蔣老五身邊，戳了戳他：“當(dāng)家的，你來說吧。”

        蔣老五清了清嗓子說道：“我這家里頭窮，日子也不好過。這孩子們也多，分家不好分有難度。所以呢，我思來想去的，覺得怎么分都不周全。”

        劉隊(duì)長：“你就直說。”

        蔣老五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想分給老大一套房子，外加十塊錢，家里的糧食也不多了，給他十斤米面，這個月肯定是可以撐過去了，下個月就靠他自己了。”

        “一套房子？”蔣峰還挺出意料的。

        “咳……”蔣老五不自在的咳嗽了兩聲，“我說的是你奶么住的那套房子，正好你們倆口子一間，蔣峰和蔣秋一人一間，也夠住的。”

        那套老房子在村東頭兒，這地方也不算大，總共也就三間屋子，一個堂屋，兩個廂房，但是，這房子已經(jīng)十多年不住人了，三個屋子的房頂塌得塌，漏得漏，屋里連個桌椅板凳都沒有，院子里的草長得一人多高，荒得根本沒法住人。

        這房子給了他們，這要怎么住？

        要住房，得翻蓋才行。

        這年頭有誰家能夠翻蓋得起房子？肚皮都填不飽，拿什么來蓋房？

        蔣峰兩道英挺的眉毛緊緊皺在了一起：“父親，這房子我們怎么住？”

        “我都想好了，這大猛還沒有娶媳婦呢，你們可以現(xiàn)在這院子里頭住著，等大猛娶了媳婦，你們搬出去好了。”蔣老五說道。

        蔣東一聽要把他們都分出去，頓時就惱火了，“你的眼里就只有于桂蘭生的孩子了是吧？父親你的心都歪到天上去了！”

        “對了，你的事兒還沒說呢……”蔣老五瞪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又說道，“你現(xiàn)在要跟著你大哥一起住的話，就等于是你也決定分家離開了。以后你要是結(jié)婚，我就不管了。秋兒也是一樣！不過，你要是不跟你大哥走，你留在家里呢，你結(jié)婚的事兒我還會管，你自己掂量著辦。”

        這一句話，蔣東怔住了。

        他看了看蔣秋，又為難得看了看大哥，眼圈都快紅了。

        在這個家，他年復(fù)一年吃不飽飯。跟著大哥可能也未必能吃飽飯，可是大哥是真心疼他們的，他至少心情好。

        如今，父親的一句話就不管了……將來，大哥真的有能力負(fù)擔(dān)他的婚事嗎？

        蔣東越想越難受。

        “話不是這么說的老蔣……你家里的困難我們也懂，可是你現(xiàn)在把他們分出去，將來不管結(jié)婚的事兒，這就不妥當(dāng)了……”大隊(duì)長都聽不下去這種分家的方法了，忍不住站出來主持個公道。

        蔣峰緊縮眉頭正在斟酌，沈云舒看出了他的掙扎。

        他抿嘴一笑：“不要緊！蔣東和蔣秋就跟我和蔣峰好了，將來他們的嫁娶都由我這個嫂子來做主了！”

        蔣峰回頭驚愕的看著沈云舒，目光里除了滿滿的不可置信，還透出了些許的欣喜之色。

        沈云舒微笑著沖他點(diǎn)頭，手很自然的挽住他了的臂彎：“你也沒有什么意見吧？一家人就是要齊齊整整地在一起才行啊！”

        蔣峰緩慢而鄭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聽你的。”

        “好。”沈云舒就站了起來，拿著紙筆來到大隊(duì)長的面前，“劉大隊(duì)長，分家這事兒就這么決定了！舊房子我要，以后不管這房子是什么樣子，我公婆都不得再打它的主意。至于錢，十太少，我要把我之前上交的那十塊錢的份子錢也拿回來。鍋碗瓢盆我一概都不要，回頭我們另起鍋灶。但是有一點(diǎn)，從今天起就分了家，這個月蔣峰、蔣東和蔣秋的工分都要算在我們自己的頭上。如果您同意我的話，那您就幫我們作證，我現(xiàn)在就立字據(jù)。”

        “成！”劉大隊(duì)長一口答應(yīng)了。

        于桂蘭一聽說這個月的工分不上交了，心里還不平衡：“都給了十塊錢，還要錢干啥。再說了這都月底了，工分為啥不上交？你們還多吃一個月的飯呢……”

        “行了，你就別貪心了。你看看蔣峰兩口子啥都沒要，一點(diǎn)工分都不給人家，讓人家去喝西北風(fēng)去啊！”

        “可不就是！我先前還覺得這城里來的小媳婦人嬌氣，肯定也不是個什么好鳥。沒想到，他竟然答應(yīng)這種分家的方式，太讓人沒想到了。”

        “還是人家境界高啊。”

        “我說……這小媳婦是不是傻啊？這種分家的方法虧蔣老五倆口子能夠想出來，這也太欺負(fù)人了吧？要是我的話，我非得跟這兩個老潑皮打一架不可！”

        眾人的話，沈云舒都盡收耳底，他嘴角一彎，笑得溫和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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