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曼笙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回學校的，醫院附近有一棟別墅區，那里有一條長長的下坡路，江曼笙要去那盡頭的公交站坐公交車。

昨天后半夜她其實就沒怎么睡覺了。她是被爸爸嚇得，完全睡不著了。

等媽媽躺在病床上睡熟的時候，江曼笙小心翼翼攥著那幾張試卷去了走廊，現在那幾張試卷已經被她昨晚趴在走廊的長椅上寫完了。

江曼笙透過公交站牌的鏡面玻璃看了下自己的眼睛，黑眼圈特別重。她連臉色都有點白了。

這時候是凌晨六點半左右，附近已經有人在晨跑了。

但，有一個阿姨好像在找著什么，邊找還邊打著電話說著：“都是你為了那個合作要討人家歡心，我都說了我沒養過，我怎么知道開著窗戶它會跑出去啊。這附近那么多車，要是被撞到可怎么辦。”

阿姨看著有點著急，走得也有點快，江曼笙看了幾秒她的背影。

她要等的這輛公交車很不準時，而且總是要等很久。

等了會兒，這周遭甚至都沒有人了，只有道路上一輛接一輛的車，江曼笙站得累了，便坐在公交站牌前的長椅上等了一會兒。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一聲微弱的貓叫聲。

甚至不只是聽到它的微弱叫聲，江曼笙低了低頭，發現一只小貓在蹭她的腳。

有點粘人的那種。很像是流浪貓。

但它的腳被包扎起來了，似乎受傷了。

江曼笙蹲到它身邊，她立刻想起剛剛在找什么東西的那個阿姨。

沒養過。開著窗戶，跑出去了。要是被撞到怎么辦。

這些詞語。

特別像在描述它。

但江曼笙往周遭看了看，現在已經找不到那個阿姨了，她甚至都沒有辦法問一句。

而腳底下這只貓，好像有點黏她，扒著她的長褲一秒也不肯松開的架勢。

但如果那個阿姨是的話……

江曼笙還是等了一會兒。她甚至還抱著它往四周看了一圈，但附近很長的那道下坡路上是一棟接一棟的別墅。

要怎么才能找到剛剛那個阿姨呢？

江曼笙并不能。

而且這時候她要坐的公交車也來了。她不能遲到。

江曼笙把小貓放到地面上。起初江曼笙一秒也沒想過自己要帶這只貓走，但路面上的車真的一輛接一輛。

比如此時此刻，江曼笙想往公交車走時，它大概是想追她，差點摔到道路上去。

一輛車飛馳駛過了。

江曼笙的心“咚”的一下。

她微微蹙了下眉，在這一秒，她想起學校里也有幾只流浪貓。總歸比在這樣車來車往的路上要好一點。

于是最后她是抱著這只貓坐上的公交車。

-

但在江曼笙回到學校后，這一天同時還發生了一件事。

她剛走到校門就撞見班級里坐在自己后座的一個女同學。

其實這會兒天色已經不像昨晚那么冷了，快要走到學校時，江曼笙就把陸祈臣的那件外套脫了。只是拎在手上。

江曼笙這時候才有點遲鈍地意識到，這件外套自己穿了有點久。

她要怎么還給陸祈臣呢？

而且她脫下那件外套的時候，還發現上頭有個“D”的標牌。

江曼笙只是個普通女生。她這時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應該是要給陸祈臣洗一下嗎？

但那個衣服上“D”的標牌，就連江曼笙也知道一定很貴。

于是她想了想，問走在自己旁邊那個她后座的女孩子：“像那種D標牌的衣服，應該不能直接手洗吧？”

江曼笙說這句話的時候，并不知道陸祈臣和他的同桌就走在她們身后不遠處。

然而這個問題，同學也并不知道，他們這所學校，能穿得起“D”牌的人大概一共也拎不出幾個。

同學回：“有可能是要去干洗店吧。不過應該無敵貴。”

江曼笙很輕很輕地“嗯”了聲。

如果很貴的話，她沒有錢。

江曼笙甚至有一秒在想，就這么直接還給陸祈臣好了。她有點后悔自己昨天接這件外套了。

這一聲“嗯”后，同學打算去學校餐廳買個小籠包，而江曼笙已經在等公交車的時候吃過早餐了，兩人便分道揚鑣。

然而她剛走了兩步，邁上了一階樓梯，突然有人走到了她身旁，江曼笙偏頭。

正好是陸祈臣和他的同桌。

江曼笙愣了愣。

而陸祈臣看了眼她手里的外套，聲音輕。

他說：“江曼笙。我的外套你還需要嗎？我今天忘記帶外套了，如果不需要的話，方便現在還給我嗎？我有一點冷。”

江曼笙伸手就要遞給他，但，她小聲：“我昨天穿了很久。”

陸祈臣聲音溫和：“沒關系。”

陸祈臣很快還說：“昨天不好意思。忘記謝謝你了。謝謝你幫我擋球。”

江曼笙也說：“沒關系。”

陸祈臣是因為有點冷，才現在跟她要外套的。起初江曼笙真的是這樣認為的。

但很巧，這天晚自習結束，江曼笙剛要走出教室的時候，正好又碰到他們同桌倆。

他們倆正在下樓梯。

江曼笙聽到陸祈臣的同桌問：“對啦。白天的時候我忘記問，你那么潔癖，怎么會直接接那個數學小學霸穿過的外套呀？”

陸祈臣踩著樓梯往下走，他大部分時間都說話不多。但這天卻是很認真在說：“因為今天早上我們倆走在她后面，我聽見她問D牌衣服要怎么洗的時候。”

“我才意識到我犯了一個錯誤。在我借外套給她的時候，我一秒也沒想起還要清洗的問題。”

“但其實好像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倆這樣，有那么優越的條件。”

對于陸祈臣而言唾手可得的東西，對于像江曼笙這樣的普通女生來說卻很遙遠。

這時候江曼笙才意識到，原來今天早上，她問那個問題的時候，陸祈臣可能聽到了。

原來這才是陸祈臣在樓梯口主動跟她要外套的原因。

而且他甚至還主動幫她轉移了話題，轉移到了感謝她幫他擋球上。

江曼笙看著男生白色的、就像初見時一樣溫柔善意的背影，心臟第不知道多少次，“咚咚”地跳著。

她應該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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