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暗沉沉的天際，仿佛被濃厚的墨水完完全全浸染了，銀白色的月光被云層遮擋住，看不到平常它與生俱來的清輝，此時的天空漆黑一片，連星辰閃爍著的微光都被完全淹沒了。

        季余瑾不知道季簡臨的車停在小區門口多久了，自從季簡臨說完那句話后，兩人就都不發一言的坐著陷入了沉思，季余瑾不離開，季簡臨也不催促她。

        剛才季簡臨的話仍然環繞在耳邊，這些日子里他明里暗里的意思了這么多次，季余瑾已經完完全全明確了季簡臨對她的心思，她每一次都在試圖裝傻或者掩飾，但現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再想輕易糊弄過去已經是不可能了。

        “陪我走走吧，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也沒有給季簡臨回復的時間，季余瑾已經自顧自的開門下車。

        她步子刻意邁的很大，季簡臨追在她的身后，她的背后像長了一雙眼睛，一旦他加快腳步去趕上她，她也會加快速度，一次又一次有意無意的在拉開兩個人的距離。

        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季簡臨漸漸的放緩了腳步去附和她，就慢慢的走在她的身后，隔著適當的距離不發一言的陪著她。

        “季簡臨？”也不知道兩個人保持這個樣子走了多久，季余瑾走著走著突然停住了前進的步子，一邊輕聲喚他的名字，一邊轉過身去面對著他。

        “嗯”

        “我知道……”看到他投過來的目光，季余瑾頓了頓，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眸，修長的手指指著他，一字一句字正腔圓的開口說道:“你喜歡我。”

        季余瑾本以為季簡臨至少還想再掩飾一下，暫時不搓破，沒想到的是他承認的十分干脆利落不假思索。

        “是，我喜歡你，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可能是多年前你對我露出如驕陽一般溫暖的微笑開始，可能是多年前對你作出承諾開始，也可能是那十年來對你無微不至的照顧中漸漸動了心，不管何時何地開始，我都知道對你的喜歡是經久不衰漫漫無期的。”

        “可是我不喜歡你。”季余瑾面無表情的拒絕他，語氣中十分的篤定，沒有一絲一毫的迂回和歉意。

        “是嗎？”季簡臨不相信的反問她，話落間他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與她十指相扣，把她擁入自己的懷中。

        “季簡臨！”季余瑾被他強力固定在懷中，不管她怎么掙扎都擺脫不了他的魔爪，心中積攢的怒火只能靠大吼他的名字才能消散些許。

        “你說你不喜歡我，前幾次我對你的刻意靠近，你表現出來的反應卻沒有讓我失望。”他得意的笑容肆無忌憚的顯示在臉上，路燈撒下來的光線打在他的臉上，讓他平常凌厲的眼睛里充滿了暖意。

        季余瑾在他的懷里抬起了頭，看著他溫暖的眼神恍了恍神。

        或許是他那燦若星辰的眼眸直直的看進了她的心底，讓她一瞬間轉變了念頭，本想否認的話到了嘴邊，鬼使神差的轉了個大彎。

        “季簡臨，我承認，你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你的帥氣和才華吸引著我，讓我十分的欣賞你。我會對這樣美好的你心動，但這只是僅限于我對你的好感，不是真正的喜歡。”

        她被美好的他所吸引，也恍惚在他充滿柔情的眼眸里。盡管對他心動，但理性清楚的告訴季余瑾，這么好的他，不應該成為別人的替身，可以被替代的心動，不是真心實意的喜歡。

        聽完她的話，季簡臨的瞳孔微震動，眼睛里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不經意的放松了握著她的手，季余瑾乘機從他的懷抱里掙脫開，往后退了好幾步重新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兩個人就著不近不遠的距離面面相覷了好久，彼此都保持著沉默。

        他瞬間黯淡無光的眼眸讓她的心里一緊，季余瑾不自在的別開了對上他的視線，抱著手臂轉過身背對著他，想起要和他說的事情，很快就恢復了往常的冷靜沉穩，“上個月在包廂外你問我的那個問題你對我再問一遍。”

        上個月包廂外他問她的那個問題上個月和季余瑾見面次數不多，況且關于她的事情無關緊要他的印象都會深刻，季簡臨想了想，試探的開口問道:“你愿意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嗎？”

        “他叫慕辰，我的大學教授。”

        這個問題想問很久了，答案也想知道很久了，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完全的心理準備的季簡臨，聽到她給出的答案，他的大腦像有閃電劃過轟的一聲炸了，心尖傳來了陣陣疼痛，那股寒意從腳底往上貫穿全身。

        在褲袋的拳頭不自覺的攥緊了，眼眶開始泛紅，“那他……他對你好嗎？”

        心底已經掩藏了很久的情感隱隱有迸發的征兆，一年前被她刻意去隱藏的傷口再一次泛疼，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緊不慢的回道:“他待我自然是極好的，在一起四年，對我的照顧無微不至，我工作忙，忙起來會把他忘的一干二凈，也不懂撒嬌，不會服軟，他卻仍然對我死心塌地的。”

        視線看到了她左手無名指上鴿子蛋大的鉆戒，幾個月前的疑問再一次涌上心頭，她的話已經讓他心中的疑問有了解答，但他不甘心，還是想問清楚，還是想這件事情有轉圜余地。

        “所以，你們是準備要結婚了，對嗎？”

        聽到結婚兩個字，季余瑾幾不可聞的抖了一下，眼底迅速泛起的淚花被她死死的壓住，抱著手臂的手不經意的更緊了一些，過了許久，她才開口回答他的問題，語氣卻異常的平淡，像在訴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痛癢的事情。

        “他死了，一年前他因為先天性心臟病，在手術臺上再也沒有下來過。他離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活得也像行尸走肉一般，我讓自己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晚會那天我哭的確是因為把你當成了他，你不知道，你笑起來眼神里溫柔的能化成一灘水的樣子，像極了過去他和我在一起時的模樣。”

        季余瑾轉過頭去看季簡臨，眼底的情緒在晃動，露出的是要對人說出真心實意的話的神色。“我真心喜歡的人，我不會愿意讓他當別人的替身。”

        她斂去眼底漸漸異樣的情緒，再一次轉過身背對著他，讓季簡臨覺得她在努力的拒絕他，也在努力的封閉自己血肉模糊的傷口，塵封的記憶在開啟，忘記的也在漸漸的憶起，她在害怕，在抗拒，那些痛苦的記憶是她刻意去遺忘了，也是她不想記得的。

        “現在的我配不上你純粹的喜歡，我也不值得讓你不顧一切的付出。”

        黑夜中她的背影顯得更為孤寂和落寞，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無邊無際的夜色中。她佯裝出的那份堅強不是外表看起來堅強內心卻脆弱不堪，這些年的風吹雨打，她真的已經堅強到可以與他比肩，但這樣的她更加讓他心疼。季簡臨緩緩朝季余瑾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這個時候這個處境除了給她適當的時間和空間，也沒有其他的好方法可以治愈她，可以帶她走出她墜落了很久的無邊深淵，良久他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在她的身后柔聲的開口說道:“沒有關系，我可以等你，不管多久，等你有一天不再當我是替身，開始真心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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