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了結
御三一路跟著沈同峰到了上京,意外地發現沈同峰竟是去投奔了遼王,他有種面對己方人突然投敵,自己反而還要保護他的不知所措,只得一邊將此消息傳給顧衍,一邊去暗中打探,才知沈同峰這是去做臥底了。
近來遼王動作愈發的多,沈同峰總往遼王府跑,縱使御三本事再大,也無法在戒備森嚴的遼王府中,不被人察覺地一直跟隨他,只能讓御影司特意安插在遼王府的眼線幫著看顧一二。直到前幾日顧衍回信,讓他直接對沈同峰暴露并坦白,他才能光明正大地作為閣主隨從,跟著沈同峰進出遼王府。
沈同峰從議事廳出來之后,上了馬車,立即跟御三道:“遼王讓秦國公帶人去寧州,我外甥女恐怕要有麻煩,我決定帶一些人跟秦國公同去,打算半路解決掉秦國公的人,不讓他們得逞,你將此事也告訴宸王殿下一聲,至于原本在上京的計劃……”
沈同峰忍不住嘆了口氣,御三道:“閣主不必太過擔心,如今遼王跟我們殿下對上,以我對殿下的了解,遼王必敗!”
“真的嗎?”沈同峰對顧衍的印象還停留在江州那時,脾性溫和,氣質斯文,而且他從沒聽說過宸王的事跡,甚至還在遼王的幕僚口中聽到過“大盛的兩個皇子都是廢物”這種話,不由得面露懷疑。
“您怎能對宸王殿下如此沒信心?”御三當即在馬車上滔滔不絕說起了宸王的事跡。
沈同峰聽著聽著也不知該驕傲還是該生氣,難為顧衍這小子當初在他面前演成那樣,早知道在他醉酒的時候就多試探些了,多么難得的機會啊,筱筱把人帶過去給他看,結果他還看走眼了,簡直對不起她。
“既然這樣,我離開上京之后,剩下的一些安插在遼王身邊的千峰閣的人,你知道怎么與他們聯系,就都給宸王殿下用吧。”
“殿下恐怕還會讓我繼續跟著您,但我可以安排信得過的人對接。”
“這樣也好。”沈同峰頷首道。
回到住宅,很快就有秦國公的人讓他趕緊準備,天黑前出城。
御三將此事告訴顧衍后,顧衍果然讓他繼續跟在沈同峰身邊。
“秦國公帶的人不清楚實力,千峰閣的人怎么樣?”顧衍問道。
御三想了想回道:“跟御影司乙等差不多。”
那就是還不錯,顧衍想起沐晴筱身邊那兩個丫鬟,也算好手,看來沈同峰的人能用,且御三一個人就能保下沈同峰,遼王在上京的勢力覆蓋過大,雖然他已經掌控了整個御影司,依舊有些騰不出人手。
“若是半路有意外,你除了保住沈同峰性命,還需與留在寧州的御六他們提前聯系上,讓他們警惕。”
“是。”
御三走后,顧衍默默算了算時間,若是他能快些解決,說不定也能跟他們差不多時候到寧州。
天黑之前,沈同峰帶人出了城,到了與秦國公約定的地方,卻被告知,秦國公為了掩人耳目,決定于他們分開趕路。
沈同峰頓時臉色不太好看,只得加快速度,一定不能在秦國公之后到達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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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晴筱這半個月過得可謂風平浪靜,為了化解思念,還時不時把趙庭霜約出來玩。
從她口中得知,那位三公子王懷仁身上近日發生了件熱鬧事。
原來那王懷仁表面裝作正人君子,暗地里卻留了不少風流債,只是他專門挑膽子小、把名聲看得比命重的姑娘家下手,才一直沒有被戳破,可憐那些姑娘家,互相都不知道別人的存在。
然而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有幾位姑娘互相知道彼此與王懷仁的事之后,氣憤非常,竟壯了膽子聯起手來,將事情鬧到了王使君面前,其中有位姑娘還不幸地懷了身孕。
據說當時還有不少外人看著,王使君顏面大失,卻只能將對三子的怒火強壓在心底,先想辦法安撫這些姑娘。
回到府中后,王使君當即召來王懷仁,逼問出了所有事實,那幾位姑娘竟然還不是全部,王懷仁挨了板子,哭著懺悔說自己可以娶懷孕的那個。
王懷仁妄自尊大地以為,他身為寧州一等一的貴家公子,愿意娶一個平民女子為妻,已經足夠有誠意了,于是跟姨娘親自上門,沒想到卻被那姑娘的家人毫不留情地趕了出來,那姑娘還說寧愿自己養孩子,也不要嫁給王懷仁這個負心漢!
那位姑娘家中就在鬧市附近,又正是白日里,周圍全是圍觀的百姓,對王懷仁的取笑和辱罵聲滿大街都是,還有人朝他扔雞蛋和爛菜葉。
王懷仁顏面盡失,灰頭土臉,連帶著按察使府也丟了臉,王使君更加怒不可遏,當即將他送到了寒露寺。
寒露寺位于凌云峰頂,可謂是高處不勝寒,尤其入了冬,更是冷到了能將人凍死的程度,條件極為艱苦,寺中戒律也極其嚴苛,更別提王使君還特意派人看著他苦修,不滿三年不準回家。
誰都知道王使君頂多一兩年就要調回上京了,這意味著,王懷仁被他放棄了。
沐晴筱聽了解氣極了,她只暗地里讓人調查了一番,同時說服那幾個姑娘,后續還是頭一次聽說。
趙庭霜還說,她也要像那些出來反抗的姑娘一樣勇敢,即使遇到過渣滓,也堅信自己仍舊值得很好的人,就算暫時遇不到,也不會因此喪氣,姑娘家可以只靠自己。
她還向沐晴筱毛遂自薦,她跟王夫人學過打理家務賬目,刺繡也很有一手,想有個活計鍛煉鍛煉,充實一下自己,王家雖也有不少產業,可自家的難免不自在,而且大多只求維持營收不求上進。沐晴筱便介紹她去了繡莊,讓管事親自帶著。
前段時間二房的人也知道了顧衍回上京,府中下人還暗暗議論,多是“大姑娘的未婚夫回老家了”、“不知道還回不回來”之類的話,有好奇的有擔心的,沒什么惡意。
倒是二房的人見顧衍已經半個多月沒什么消息,似乎真有些幸災樂禍,又開始主動往舒沁堂走動,話里話外都是叫她不要耽于妄想,堂堂一個王爺怎么可能入贅,與她定親大抵是戲弄她,又或許有別的什么目的,如今人走了,她也該收收心好好尋個人家嫁了才是。
沐晴筱偶爾撞上他們,不得不應對,對此勸說,但笑不語。
知道顧衍的身份之后,入贅一事她不強求,她記得剛認識顧衍不久的時候,他就說過,情投意合,一心一意,誰嫁誰娶都一樣。
他的身份既然有牽制,只要他足夠有誠意,她不介意調轉過來。
她這般想得開,卻沒料到二房臉皮竟如此厚,將秦文策也勸了過來。
秦文策好似忘了華林寺中的事,面對她時毫不尷尬,與二房一樣的臉皮厚,還好她平時足夠忙碌,大多時候能推辭過去。
不過前兩日繡莊發生了一件事,倒是與秦文策有關,或者說與秦家有關。
秦家雖出了個官夫人和一個舉人,但底子還是個普通人家,家中人都干著普通的活計,比如二夫人的親妹妹,也是秦文策的另一個姑母,在城南繡莊做活計已有兩年多,去年沐晴筱還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給她提了副管事。
前天,這位秦繡娘就與一個多月前沐晴筱極為看重的孟繡娘起了沖突,她本以為自己對孟繡娘如此重視,秦繡娘應當不會如前世那般亂來,沒想到兩人的沖突還是來了,只是時間稍微延后了而已。
她當時聽完管事的述說,還感慨自己記性不錯,居然跟前世的經過幾乎不差。
孟繡娘在繡莊中挑了一批繡娘當學徒,本本分分教了快一個月,出來的成果很快讓城南繡莊壓了城北的張氏繡莊一頭,沐晴筱當即正式提她為副管事,她又靠自己的能力,成為了所有副管事中威望最高的一個。
秦繡娘心里不服氣,仗著有二夫人的關系,就帶著自己的親信,謀劃構陷孟繡娘將繡莊提供的上好繡材換成劣質繡材,以謀私利,還偷師她獨創的針法。
孟繡娘平日里待人坦蕩,不少人都知道她家中極其窘困,況且她來繡莊的時日短,行事沉穩低調,只有時常與她一起共事的部分繡娘了解她為人,秦繡娘卻在繡莊待了兩年,又是個長袖善舞的,與東家還有些關系,與大多數人都融洽熟絡。
此事一出,繡莊里一時議論紛紛,大半人都偏向了秦繡娘,卻因為證據不夠有力,懸而未結。
二夫人受妹妹所托,到沐晴筱這里試探,試圖插手此事,幫自家人一把。
沐晴筱卻不像前世那般由著她去。
她果斷在兩天內查明所有真相,還孟繡娘清白,還絲毫不留情面地將秦繡娘從繡莊除名,同謀者也視輕重給了相應的處罰。
沒想到這一番舉措牽扯出了一件大事。
那日秦繡娘氣急敗壞,竟當眾嘲諷起孟繡娘的侄子孟致遠,與她侄子秦文策同窗多年,孟致遠平時處處壓著秦文策,深受老師喜愛看中,可那又如何,今朝中舉的卻是她侄子秦文策,孟致遠居然落榜了,也不知先前給老師慣了什么迷魂湯,那么看重他!孟致遠還比秦文策年長兩歲,卻要再苦讀三年,可家中病重的父親卻等不及他了,真是不孝至極!
孟繡娘守寡后回來與兄長一家相依為命,肩上本就扛著家中重擔,再沉穩堅強的人,傷口被人當眾揭開,也難以支撐。
正巧孟致遠順路想和姑姑一起回家,在繡莊門口撞上了這一幕,頓時羞憤至極,帶著姑姑回家后,轉頭就去府衙前擊鼓,既是自首也是狀告。
近年來朝廷重心不在科舉,嚴格的律法雖在,奈何負責官員不夠上心,導致科舉不夠嚴格。今年秋闈時,沐二爺偶然得知,往屆曾有權貴買通主考官,將家中紈绔的考卷割下署名,與考過的考生交換,他本當作趣事說給二夫人聽,沒想到二夫人求他幫自家侄子作弊,家中有關系也不缺錢,這功名不要白不要。
沐二爺不過是個六品官,不敢過于托大,只從主考官那里下功夫。正好他在秋闈中擔任了職務,可以接觸考生信息,又一番暗中調查,特意挑了個極其缺錢的寒門子弟,正是孟致遠。他派人帶了五百兩白銀去與孟致遠秘密交涉,實則是威逼利誘。
孟致遠父親病重,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又惹不起對方,便簽下契約,接受了錢財,回家對父親謊稱自己錯過了考試,連放榜都沒去看,更不知道自己的考卷,竟然被換給了同窗的死對頭秦文策。
直到聽見秦繡娘的怒罵,他才回過味來,秦文策有一個當官的姑父,這在同窗里都不算秘密,而他的學識能力,兩人作為死對頭,他再清楚不過,從考場出來那日,他還曾路過秦文策身邊,聽到他與家人抱怨自己考砸了……然而就這樣他居然還中舉了。
孟致遠又想到,以兩人的不對頭和秦文策的性子,秦文策中舉而他落榜,秦文策不到他面前嘲諷幾句就算了,好幾次撞見還繞著他走,顯然不對勁。
既然猜到對他威逼利誘的人是他的死對頭,秦家人還如此出言羞辱,孟致遠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決定豁出去也要報官。
然而距離秋闈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主考官早就返回上京,事情調查起來并不容易,何況還有沐二爺的阻攔,最后只是將此事宣揚了出去,卻一時得不到定論,孟致遠甚至在沐二爺的周旋下,暫時被關押進了牢里。
沐晴筱聽聞此事,心中便有種不好的預感,直接讓御六帶人在半夜趁人不備的時候,將二房壓箱底的賬本撬了出來。
二夫人是個管家細致又精明的人,早期沐晴筱不管饋贈了什么,都被她一一記錄在冊,往外流的也很細致。
二房本身其實沒什么家底,沐晴筱一直知道二叔官場的人情流通花銷很大,因為不忍心看見二嬸愁眉苦臉,加上她錢財真的太多,故而毫不留心地往二房送,錢本來就是用來花的,她自己幾十輩子都花不完,給在意的人又有什么錯?
只是沒想到她曾經在意的人,根本不值得她在意罷了。
夜色深沉,沐晴筱在燭光下忍著困意,面色冷淡地翻閱賬本,很快發現兩個多月前,二房有一筆五萬兩白銀的花銷,突兀地沒寫明緣由,這個時間正好是秋闈考試之后放榜之前。
她頓時忍不住怒氣上涌,沒想到二房竟會拿她的錢財,用來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御六,以你們的權利,能插手府衙的案子嗎?”
御六立即知道沐晴筱想做什么,認真道:“我們御影司一般不明面出頭,不好插手明面上的事,但如果加上殿下的令牌,就不一樣了,就算是按察使司的要案也管得著。”
“這么有用?”沐晴筱拿出隨身帶著的令牌,她只知道這赤金可不便宜,還當這單純是顧衍留給她的信物。
“這是自然,見殿下令牌便如同親臨。”
沐晴筱聞言,將令牌交給了御六,道:“明日你帶著令牌,還有賬本,去府衙走一趟,不過有這點疑點應該不夠,你敦促他們該怎么調查就怎么調查,不必對我二叔二嬸手下留情。”
“沐姑娘,此事過去太久,若是您二叔咬死不認,恐怕還需要審問秋闈的主考官,但考官們已不在寧州,恐怕會過些時日才能出結果。”
“無妨,我只要一個公正的結果。”一想到自己的錢財被用來做這種齷鹺事,她只想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
翌日,御六一大早就去了府衙,宸王的令牌和御影司的手段,加上拿出了確切的疑點,因沐二爺暗中阻撓而被暫時擱置的科考作弊案,再次調查審判,這次沒有任何人再敢阻撓,甚至還要乖乖配合。
沐二爺和二夫人以及秦文策,都被提到府衙大堂,高臺上不止坐著知府大人,還有代表宸王的御六,堂外看熱鬧的百姓圍得水泄不通,其中還有孟姨娘的身影,此案如今在寧州受盡關注。
二房夫婦一知是宸王殿下插手,便猜到與家中侄女脫不了干系,看到堂上熟悉的賬本,又氣憤又絕望,不約而同在心里暗罵沐晴筱胳膊往外拐。
此事若真的定了罪,他們三人都徹底完了,大盛近年的科舉只是因為朝廷不重視,官員沆瀣一氣,才有了可乘之機,但律法本身可不算松懈。
往屆作弊的都沒事,今次本來也要過去了,要不是沐晴筱……
他們滿腔憤怒,沒有絲毫悔過之意,仗著合謀的主考官不在,在堂上抵死不認,然而退堂之后,御影司的手段卻不是他們幾個軟骨頭能受得了的。
幾人很快供認不諱,還供出了當初替沐二爺去威逼利誘孟致遠的人,還有當初與沐二爺合謀的主考官。
兩天后,此案在寧州的部分徹底了結,沐二爺被革去官職貶為庶民,和二夫人、秦文策一同受過仗刑之后,再戴枷游行示眾三日,最后一同被流放千里之外,家中同支后三代皆不能再參加科舉。
卷宗會由專人送至上京,日后再審判主考官,那就不是寧州府衙管的事了。
至于孟致遠,御六按沐晴筱的意思,念其受威逼利誘且有苦衷,只罰他將收的錢財交出來,再禁考一次。兩個月前到手的幾百兩銀子,早就被他用在了病重的父親身上,好在孟繡娘如今在繡莊舉重若輕,沐晴筱借著獎勵她的由頭,算是間接幫孟致遠把錢交了。
二房夫婦對沐晴筱有無數怨怒,甚至還想求她放過,卻直至流放都沒能見到她一面。
沐明澤和沐詩瀾滿寧州地找沐晴筱,沐晴筱卻在案子才了結之時,就早早躲去了靈泉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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