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江淞跟在何霽身后，為自己無厘頭的生氣向何霽道歉。

        何霽單手插兜面無表情目視前方，沒應聲。以前江淞會慣著他照顧他的情緒；現在，他費盡心思對江淞好，可江淞不愿意也不領情。

        他有點后悔一氣之下表白。

        那幾個月里，他思想極力掙扎，終于擺脫自己的偏見，也說服自己不理旁人的閑言碎語。

        唯獨，忘了……考慮江淞！

        何霽清楚認知自己的魅力，但江淞并不比他差，甚至比他強多了！

        是自己高攀了！何霽自嘲般笑笑。

        回來路上，何霽勉強勾起一抹笑：“哥，你先回去，我自己待會。”

        “嗯。”江淞點點頭。

        目送江淞離開后，何霽又去了后廚，征得允許后，他站在不礙事的角落看廚師準備食物。

        他能感受到江淞跟他之間逐漸尷尬地氣氛，他也不想在江淞面前展示垂頭喪氣的一面，來后廚不僅可以避開江淞，還能學習做飯手藝。

        哪怕一絲的希望，何霽都要爭取來。他想得清清楚楚，此生非江淞不可！

        掙扎的那個月里，何霽總是夢見奶茶店里半撩開簾子探出頭的江淞，他很想照顧要強的江淞。

        何霽沒麻煩服務生，裝好飯菜后他自己推著車回房間。

        “姥姥，姥爺，開飯了。”何霽溫柔地說，露出很開心的笑容。

        “好。”坐在落地窗前品茶的倆老人笑著應聲。

        何霽張望，問：“淞淞呢？”

        “他在你們房間洗澡，”姥爺起身端菜，“吃完你也回去睡個午覺。”

        特意只留下老人們的飯菜，何霽笑說：“姥姥姥爺，用餐愉快！那我就不打擾你們，我去找淞淞一起吃。”

        姥姥眉眼彎彎，爽快地答應：“行。”

        進房間前，何霽深呼吸幾次，還抓了幾把頭發。浴室里還有水聲，何霽關好門準備好飯，坐在餐桌上刷手機，聚精會神聽著流水聲。

        水停了，江淞拉開門，“什么時候回來的？”

        何霽這才抬起頭，江淞已經換了身衣服，正用毛巾擦拭頭發，“剛回來，你不吹？”

        江淞把毛巾搭在椅子上，搖搖頭，“一會就干了。”

        “你剛在后廚呆著？”江淞注視著何霽。

        “沒。”何霽嘴硬。

        江淞笑了，猶豫要不要拆穿，半晌開口：“……油煙味很重。”

        話音剛落，何霽就揪起衣領聞，眉頭一下子皺起來，猛地起身，“我去洗澡。”

        “吃完再洗一樣的。”江淞拽住何霽手臂，對他笑笑。

        何霽坐下來，安安靜靜地吃飯。

        飯桌上氣氛太壓抑，何霽快速吃完，去拿衣服洗澡。等洗完出來，江淞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

        何霽蹲下來輕輕撫摸江淞額頭，流露出眷戀的目光。好一會兒，他才悄悄抄起江淞膝彎把他抱到床上，蓋好被子。

        “我有那么可怕嗎？”他壓低聲音說。

        江淞似乎被吵到，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埋進被窩里。其實，何霽剛一碰他就醒了，但他怕醒來后倆人會尷尬，便繼續裝睡。

        另一邊，何霽抱一個夏涼被去沙發上睡覺。

        “哥，你別不要我！”何霽驚坐起來，伸手在空中胡亂抓。

        看何霽滿頭大汗，江淞皺起眉頭抽幾張紙趕來遞給他，輕聲問：“做噩夢了？”

        何霽心情復雜地看著江淞，半晌，聲音喑啞地說：“哥，我是不是一點都不好？”

        “胡說什么，夢是假的。”江淞不敢問夢見什么,他輕輕擦去何霽臉上的虛汗。

        何霽張張口，還是沒說出夢，他怕給江淞壓力。

        夢里江淞笑得極其開心，跟一個男生手牽手往前趕，就在何霽眼前，但他用盡全力也追不上！

        “我去洗澡。”何霽起身直奔衛生間，直接開涼水沖。

        簡單沖幾下，何霽體溫降下來，他快速穿好衣服，怕江淞等的時間長，不能耽誤下午的計劃。

        太陽算是不太灼熱，何霽跟江淞出去時，倆老人正在海邊玩得不亦樂乎！

        身后一望無際的大海與天邊接壤，沙灘上姥姥雙手輕撩起裙擺，右腳繞到后面掂起后腳跟，一臉慈祥地望向手持單反相機單膝跪地的姥爺。

        何霽被這溫馨的畫面震撼到，快速掏出手機為這一刻留念。

        “我給你拍。”江淞以為何霽想記錄海邊美景。

        何霽笑笑，“不用，哥。”

        老人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注意到這邊，他們也沒有出聲打擾。

        過了好一會，姥姥才看見他們，忙趕過來，“哎呦，倆寶貝大孫子誒，來多久了？”

        何霽嘿嘿笑笑，“不多，也就三個小時！”

        “哼，讓你說瞎話！”姥姥輕輕拍下何霽頭，后者立馬裝作委屈地撓撓頭，逗得老人們哈哈笑。

        “走吧，進市里逛逛。”江淞說。

        按照江淞備好的路線，他們正確抵達，直接進入中心商城。

        倆老人東瞅瞅西看看，何霽和江淞并肩跟在身后，他們先走進一家男裝店里。

        “挺無聊吧。”江淞懶懶開口。

        正低頭看鞋的何霽抬起頭，朝姥姥那邊望去，綻放個幸福的笑容，又偏頭看向他哥，“沒有，很溫馨！”

        “小時候，我爺爺總跟奶奶吵架，”何霽陷入回憶，眼神空洞，“那時我還以為所有老人的生活都是爭吵。”

        江淞沒說話，聽著何霽回憶：“可是，爺爺去世后，奶奶很少笑了。”

        “……你爺爺變成了星星在天上守護著你奶奶的。”江淞安慰道。

        就跟他媽媽一樣會在夜晚出現。

        何霽擠出個笑，“或許吧。”

        “淞淞，小霽，”姥姥招手，“這個t恤不錯，給你倆買一人一個。”

        深藍色短袖，胸前幾朵白云，簡約大氣，何霽笑說：“謝謝姥姥。”

        情侶裝誒！

        姥姥又給他倆挑了一樣的灰色短褲，在何霽身上比劃，抬起頭笑著對何霽說：“看人家雙胞胎長著同一張臉，穿一樣的服裝走在大街上，特別吸引人！我特羨慕！剛好你在，你們倆現在就去換上，滿足下姥姥的虛榮心！”

        “姥姥，我們倆長得又不一樣！”江淞無奈。

        “我知道，你們穿相同的衣服就行。”姥姥推他倆去試衣間換衣服。

        何霽快速換完出來照鏡子，看鏡子里出現個跟他有同樣造型但一臉懵的人，他面對鏡子朝后者笑笑。

        逛幾家別的店，姥姥不容拒絕地給他倆搭配上相同的黑色斜挎包和同樣的的棕色鴨舌帽，而后慈祥地笑起來，“淞淞以后不孤單了！”

        話音剛落，何霽表情一下僵住，難道姥姥發現他喜歡江淞？

        “姥姥一直希望我能個兄弟姐妹陪著。”江淞湊到他耳旁悄悄說。

        何霽懸著的心掉落，竟然帶著一絲遺憾。他輕呼幾口氣，重新掛起笑容，很自然地攬住江淞肩膀，煞有介事地說：“姥姥，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我哥的！”

        借著玩笑講真話。

        這次，輪到江淞目瞪口呆，他生怕下一秒何霽出柜。

        “好！”姥姥眉開眼笑，姥爺也樂得開了花。

        江淞用胳膊肘輕戳何霽胸膛，嫌棄道：“他自己都照顧不好！”

        “我會學嘛，哥！”何霽撒嬌。

        笑意掩蓋下的眼底藏在數不盡的真情！

        江淞嘴角下撇，聳聳肩，沒作聲。

        逛過一圈，何霽買來四杯飲料，他們坐在公共座椅邊休息。一下午何霽的嗓子微微發疼，他喝幾口加冰的水，那股難受感才壓下去一點。

        天色逐漸變深，商場里的燈一下子亮起來。

        “去吃飯？”江淞詢問在挑裙子的姥姥。

        他們仨男人手里都提著衣服，到店里直接找座位坐，姥姥還意猶未盡地東挑西選。

        江淞計劃今晚去了一家烤肉店，但里面人多到爆炸，江淞轉身想走。而一旁的何霽攔個服務生說是江先生，那人直接把他們往包間里帶。

        “嗯？”江淞疑惑地看著何霽。

        何霽悄悄說：“我怕到時候人多吃不上，就提前預定了。”

        “什么時候訂的？”江淞追問。

        “……你上班那倆天。”何霽解釋。

        江淞想到什么，瞪著他問：“接下來的你也都安排好了？”

        “都是你安排的，我就是在你計劃的地方訂了位置。”何霽輕聲說，怕老人們聽見。

        江淞的眉頭皺起又散開，他確實計劃好一切，但他以為位置充足，沒提前預定。

        “謝謝。”江淞微笑著說。

        何霽也笑起來，柔聲說：“我才應該謝謝你愿意帶我出來玩，還規劃地那么仔細，我做的不過是些舉手之勞！”

        “那……都不客氣。”江淞一臉輕松，笑說。

        商場外面車水馬龍，霓虹燈光，還刮著清涼小風，何霽沒忍住連打三個噴嚏，微微發痛的喉嚨逐漸變本加厲。

        “著涼了？”姥姥關懷道。

        何霽咳嗽幾聲清清喉嚨，笑道：“沒有，年輕人沒那么容易著涼！”

        出租車上，何霽眼皮越來越沉重，他想著可能缺覺，靠在江淞肩上睡著了。

        快到酒店時，他有感知般自己醒來，他按了按太陽穴，極力睜開眼睛。下車后，一陣風吹得他直打顫。

        江淞留意著他，輕聲問：“頭疼？”

        確實有點疼，但何霽搖搖頭，“不疼，睡蒙了。”

        進房間里，江淞先去洗澡，何霽便掏出一張試卷做，他計劃旅游中每天一份，慢慢來。

        他仔細看題，但眼前越來越模糊，眼皮直打架，“啪”給自己一巴掌，清醒了許多。

        江淞洗完后，看見何霽在奮筆疾書，一臉驚訝，那約定早不作數了還這么用功！他心想何霽準備考個好大學吧！

        “去洗澡？”江淞靠坐在桌上擦頭發，何霽抬起頭，江淞這才發現何霽一邊臉腫得極其明顯，焦急地問：“誰打的？”

        何霽轉開頭，聲音喑啞：“不小心碰的。”

        不對勁兒！

        江淞不由分說地用手背測量何霽體溫，一下子皺起眉頭，“別寫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發燒？”

        “發燒？沒有，我就是困。”何霽推開江淞手，繼續寫題。

        江淞一把抽走何霽的筆扔地上，拽著何霽去床上；何霽全身發軟無力，摔坐在地上。

        “哥，我還要學習呢，你先睡。”何霽試圖推開江淞，但下一秒，江淞把他抱到床上，語氣生冷：“今晚先不學。”

        “不行，哥，每天都學一點才能快速進步。”何霽掙扎著起身。

        江淞按住不讓他動，厲聲反問：“命都沒了還學什么？”

        看見江淞冷著臉，何霽老老實實躺下閉上眼，“哥，別生氣，我睡一覺就好了。”

        “嗯。”江淞給他蓋好被子，轉身就走。

        何霽立馬睜開眼睛抬手拉住江淞手腕，雙眼皮變成三眼皮，他啞聲：“別走，哥！”

        “我去給姥姥房間拿藥。”江淞把何霽手重新塞進被子里，轉身離開。

        但何霽掙扎著掀開被子，弓著腰下床穿鞋，剛走到門邊的江淞，聽見聲音立馬回來，扶著何霽坐回床上，皺眉問：“你干嘛？”

        “我跟你去拿藥。”何霽手捂著嘴咳嗽幾聲，難受得像把肺咳出來般。

        江淞給他蓋上被子，“我自己去就行，又不是找不到路！”

        “哥，你別不要我！”何霽靠在床上，死死拉著江淞手腕，重復上午做噩夢喊出來的話。

        江淞嘆口氣，放輕語氣，“老實待著，我一會就回來。”

        他試圖讓何霽放手，但何霽抓得死緊根本掙脫不開。

        “哥，你別跟別人在一起，我們的約定還作數，好不好？”何霽眼角流出淚水，哀求道。

        發燒嚴重的人才會示弱。

        江淞輕輕擦去床上人的淚花，面無表情地說：“你會遇到更好的人。”

        “不要，我只要你！”何霽劇烈搖頭引得咳嗽幾聲，嗆出更多的淚水。

        江淞輕拍幾下何霽后背，半晌蹦出句：“我不好的。”

        “好，你很好，你最好！我最喜歡你，再也不會喜歡上任何人！哥！你別不要我！行不行？我會學著照顧你，我會聽你話的！”何霽一口氣說這么多話，臉漲得通紅，一直咳嗽。

        淚水混雜著口水淌在臉上，何霽不在意，仍死死拽著他哥。

        “聽我話，你就睡覺，其他等明天病好了再說。”江淞抽出床前的紙巾幫何霽擦淚，他挺心疼的。

        何霽一個勁點頭，但不躺下也不松開。

        江淞無奈，盯著他問：“你說，怎樣才能睡？”

        “你睡，我就睡！”何霽哭著說。

        江淞試圖安慰他，“乖，你先睡，我去拿藥回來就睡。”

        慢慢地，何霽松開手，抱著腿坐著，哽咽：“我等你。”

        江淞氣樂了，“行。”

        他快速進姥姥房間拿完藥出來，卻看見何霽靠在房間門口，臉上還掛著淚水。

        “這么怕我跑？”江淞挑眉。

        何霽用咳嗽聲回答他。江淞想直接把何霽送進房間，但怕何霽再追出來。他就讓何霽坐在沙發上夾著體溫計，他則去接杯熱水過來。

        這會兒，何霽停住了哭。情緒不激動，咳嗽也沒有那么劇烈。他啞聲問：“約定還作不作數？”

        江淞皺眉，腦中快速過一遍有何霽在的所有畫面，最后蹦出一條念想：何霽成績追上他的可能性不大！

        他又看何霽一臉委屈的模樣，笑道：“我要是說不作數，你會繼續哭嗎？”

        何霽抿著唇，半晌沒出聲。

        江淞看何霽更加委屈像是又快要哭出來，他收起臉上的笑，正經道：“你成績很難追上來的，還不如單純為自己學習，贏個好未來。”

        “未來沒你，贏來何用！”何霽又張開嘴大哭起來。

        江淞不合時宜地笑起來，無奈道：“好好好，讓你追，讓你追！”

        “只能讓我一個人追！不然年級第二很快就能追到你！”何霽的哭聲還沒止住，嗓音喑啞，委屈得不能行。

        江淞完全像在哄小孩，“行行行，只要你不哭，我就只讓你一個人追！”

        “好！”何霽立馬閉上嘴，還打了個嗝。

        這下，江淞徹底忍不住，瘋狂大笑起來，何霽嗝的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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