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辭別美女惆悵滿懷 拜謁…
趙姑娘和丁耀亢聊得火熱,王一明就覺得這老爺子是不是要得花癡呀?可想一想,這又不是老爺子的性格,老爺子據說中年就沒了夫人,一直沒有續弦。所以想一想,王一明也沒有必要替主人操這份心,就牽著馬到西湖邊喂馬去了。
這邊趙姑娘就接著和丁耀亢聊他們感興趣的《蚺蛇膽》。趙姑娘其實不是戲迷,她和女伴兒都是“瘦馬”。
趙姑娘生下就沒了父親,隨母流浪到一個財主家,母親做了人家小妾。在她五歲時母親也沒了,就被賣給了養“瘦馬”的人家。這瘦馬可不是真正的馬,而是相當于女子培訓學校。
對外這樣的培訓學校,被稱為一個家,家里由年長的老年女子管理,對外稱為“媽媽”。
瘦馬打小就從坐臥起居,以及對外禮儀等各方面進行全面培訓。就連每頓飯吃多少,腰要系待多細,腳要裹得多小,都有嚴格的規劃。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還要分門別類進行細化的培訓。越漂亮的女孩子,培養的東西就越多,包括吹拉彈唱。有些女子到了十七八歲,那就根據不同的身價賣給那些富商們。
趙姑娘今年已經18歲了,因為長的過于漂亮,被家里的“媽媽”格外提高了身價。有幾個富商都看上了她,但因為家里要價太高,也都望而卻步。一般的瘦馬也就值800到1000兩白銀,而趙姑娘卻被“媽媽”要價3500兩。所以一時半會兒,趙姑娘也就沒有被人買走。
這也許是趙姑娘的福分,沒被富商買去做小老婆,她也就更加努力學習。其實趙姑娘所在的瘦馬培訓家庭,要求也真是很嚴格的。就連學唱戲,那都是一絲不茍,唱念做打來不得半點馬虎,吐字不清,唱腔不準都會被瘦馬培訓媽媽責打的。
當然,如果伶俐的姑娘也不是都會被嚴格責難的。像趙姑娘這樣聰明的姑娘,有時還能出來溜溜彎,換換心情。
丁耀亢并不知道趙姑娘的身世,但他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很會唱戲,便和趙姑娘對了對戲。他發現這女孩子確實很聰慧,好多詞句和唱腔,一點撥她就能夠發揮的淋漓盡致。這樣,丁耀亢真的感覺這孩子確實可以培養。
盡管天已經黑了,但西湖邊上的燈火還依然通亮。王一明溜了一會兒馬,怕老爺子和兩個小女子聊天過長,再引出麻煩,又回來催促丁耀亢說:老爺子天不早了,我們趕快啟程走吧!
趙姑娘這回聽明白了,人家是趕自己走,就對女伴說:“小玲,咱們也別打擾老先生了,咱們走吧!”
小伶也就起身準備和趙姑娘一起離開,趙姑娘卻沒有要馬上走的意思,轉身問丁耀亢:
“敢問先生,這是準備到哪里去?先生準備在杭州城呆多少天?不知道,我們下次還有機會沒有機會再次相見?”
趙姑娘這樣問法其實并不是客套,姑娘大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是什么樣子。早晚是要被自己的瘦馬家里賣出去的,與其賣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家,甚至被花花公子玩膩之后丟開,還不如自己找一個喜歡的男人嫁了。
她有這個心思已經有一年多了,因為家里的老太太給她定價太高,她怕將來即便被賣出去,也會讓人家當成玩物。
眼前這老爺子年歲好像是老了點,但是卻仙風道骨,氣質不凡。而且看自己的眼神完全是一種慈祥的目光,哪像那些要買自己的男人那種色迷迷的眼神。更重要的是,眼前的這位老先生竟然還懂得戲文,像是個很有文化的人。兩個人不僅能聊得開來,還很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其實趙姑娘還不知道,他們剛剛討論的戲,竟然是眼前這位老先生寫的。
丁耀亢也是低調慣了,盡管指導了半天趙姑娘唱戲,也沒有去說這個戲是他寫的。只是感覺這姑娘是一個可造之才,而且今天自己也高興,剛剛回到杭州城,遇到了懂自己戲劇的人,所以就異常的開心。
趙姑娘剛才的一串兒問題,倒把丁耀亢問住了。一時不知道怎么樣來回答。正在猶豫間,王一明過來了,對趙姑娘說:“我要和我家老爺子回府上休息了。”
這本來是敷衍的話,沒想到趙姑娘眼前一亮,說:
“先生在杭州城還有住宅嗎?小女子可有機會到府上叨擾嗎?”
丁耀亢沒有想到,王一明會這樣回答,更沒有想到趙姑娘會這樣問。就讓他更加語塞起來,與剛才指導唱戲時的樣子迥然不同,著實有些尷尬的樣子!
趙姑娘看他不方便回答,就替丁耀亢解圍說:“先生,要不方便說,小女子也不問了,有緣的話,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丁耀亢見趙姑娘如此能夠理解自己,心里著實生出幾分喜愛。但嘴里還是支吾著,不知道怎么樣回答好,沒想到這么一個寫出多少詩句、多少文章、多少劇本的人竟然在一個小女子面前說不明白話了。
王一明在一邊收拾著車馬,他也真的把馬套在了車上,他知道今晚上是不能在這里繼續呆下去了。趙姑娘不離開自己和老爺子,也沒法呆在這里休息,就是裝裝樣子也要套車先離開這里了。
趙姑娘拉著女伴先行離開了,丁耀亢總覺得欠人家姑娘點什么。王一明卻不管不顧,把車套好之后,扶著丁耀亢上了車。此時,丁耀亢一聲不言,他也不管王一明想把他拉到哪里,反正就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趙姑娘和女伴都是裹的小腳,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也走不太快。王一明的本意是想快點離開趙姑娘她們,可是趕馬車之后還是要從趙姑娘他們身邊經過的。
丁耀亢坐在車里,車的側面窗簾并沒有撩下,正好看到趙姑娘和女伴兒一扭一扭的走著,他下意識的把頭伸到窗外,對趙姑娘說:
“姑娘,你們還有多遠的路?用不用我們捎你一程?”
丁耀亢這一問,趙姑娘和女伴還真是停了下來。王一明一看這要壞事兒,要沒有這兩個姑娘,自己和老爺子早就休息了,這下倒好,還得換個休息的地方。于是他一揚馬鞭喊了一聲駕,馬車便從趙姑娘她們身邊揚長而去。
丁耀亢一看王一明這架勢就有些不高興了,對王一明說:“你怎么能這樣不禮貌呢?咱們就是讓一讓,也是咱們的禮節呀?”
王一明半天才回答說:“老爺子,咱們現在還不是要早點休息嗎?明天你不是說讓我去送信嗎?”
丁耀亢想了半天,心說算了,反正是馬車都已經離開了。馬車的兩側都有車窗,丁耀亢也不想再伸頭看趙姑娘她們的身影,索性就隨著王一明的車遠離了。
其實心里最窩火的還是王一明,本來找了一個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這回讓這兩個姑娘給攪了,還不知道到哪里去休息呢。他想這兩個小腳女人住處估計也不會離這太遠。自己就只能拉著丁耀亢往遠處多繞幾個彎兒,別一會兒再碰上這女子就麻煩了。他們住在這破車里,萬一停在哪里再被她們遇見,自己就尷尬了!
繞著西湖邊,他們就又走了一段路,不一會兒,他們走到岳王廟跟前。岳王廟里還有燈光,丁耀亢就說,我們進廟中去拜一拜。王一明回頭看了看,果然見不到趙姑娘她們的身影了,就把車停在了廟門口。
丁耀亢進到廟里,走了一圈,給岳飛行了一個禮。嘴里叨咕著什么話,王一明也沒有聽清。
丁耀亢其實不僅一次到過岳王廟,他對岳飛非常崇敬。這次寫《續金瓶梅》也把岳飛寫進了書里,他通過岳飛抗金暗喻明朝志士反清的精神。宋朝的金國,在清朝就成了后金。丁耀亢在書中寫的岳飛抗金,其實就是在寫明朝志士反對后金。這一點被后邊拿他書說事的人做了把柄,而且還牽連了很多人,剛剛見過面的趙姑娘,也和這部書有了很多故事。
當然這是后話,此時的丁耀亢還沒有想到自己的《續金瓶梅》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拜過岳飛,王一明反到受到啟發,他說老爺子,要不然咱們今晚就在廟里住吧。
丁耀亢擺擺手說,不行的。
王一明不解地說:“咱們不是也在廟里住過,以前咱們不是沒有地方住的時候,經常在廟里休息嗎?”
丁耀亢說:“這里不行,岳飛為國捐軀,受奸人陷害,我們要為他留一個清凈之地。”
王一明也理解不透老爺子,反正你說不能住,咱就不住。于是出來又服侍丁耀亢上了車,他們又繞了幾道彎兒,最后又回到離上次休息的地方比較近的地方安頓下來。
在這里休息,主要是考慮明天能夠去柳先生的刻印社近一些。丁耀亢主要是怕王一明找不到那個刻印社。
丁耀亢是想把《續金瓶梅》給這個刻印社來刻印出來。這是去年在杭州的時候李漁給他介紹的一個開刻印社的先生。
出書其實是要自己拿錢的,印刷刻印是有成本的。那年代沒有出版社,清朝的書都是作者直接找刻印鋪把書印刻出來,然后再發給售書的鋪子賣出去。
去年從杭州經過的時候和李漁做了一個很長時間的交流,李漁是希望他在杭州把自己的書印出來。當時因為還要去上任,自己的心也不靜,加之手稿還要進一步修改,所以就沒有答應李漁。
這次自己窮困潦倒地回到杭州,也不好意思直接去見李漁。想一想就寫了一封信,想碰碰運氣,看看這柳先生能不能先給自己的書刻印出來。
丁耀亢是想先把自己的書拿出一卷,讓柳先生刻印一下,看一下銷量,如果有市場,那么就逐漸的把全書在這里都印出來。
但因為手里沒有錢,他自己又不好意思直接去見柳先生。去年見柳先生的時候,知道這柳先生也是一個很豪爽的人。他當時開了一個小刻字鋪,平時就給人家刻一刻名章之類的。也算是小本經營,偶爾也刻印一些招牌幌子和零星的紙板廣告。雖然是可以印書,但是這樣的生意接的很少。所以,今天他也就是想碰碰運氣。
李漁說過,柳先生是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人比較豪爽,也確實是喜歡交朋友的一個人。
按理說,刻印書這種事兒都是作者先拿錢來讓刻印的書鋪把書印出來,然后自己去銷售。丁耀亢拿不出來這部分錢,他就想直接把稿子賣給柳先生,掙了錢自己也就不再去收。這話他又講不出口來,因為是先期讓人家墊付錢的,沒錢人家怎么拿紙給你去印刷?那年代也沒有人花錢去買稿子來印刷,這種事風險是很大的,誰能保證這稿子將來就能賺錢呢?
丁耀亢覺得自己去跟柳先生面談,恐怕張不開口。就寫了一封信,對柳先生講:我把稿子給你一卷,你先期刻出一部分,然后印出來,再找李漁先生幫忙銷售一下。這樣銷售完之后,所有利潤我分文不取,但先期我給你的章節,你可以給我20兩銀子,算給我的潤筆費,不知這樣是否可行?
想刻印自己的書,又拿不出刻印費,這是丁耀亢自己都沒臉去見人家的原因。其實他并不知道這一年來柳先生的刻印社辦的有聲有色,已經很有規模了。
此次回到杭州城之前,他就在心里盤算過了的事情。他總認為這部《續金瓶梅》肯定會火起來,去年給李漁先生看了部分章節,當時李先生就拍案叫絕。但是自己當時還沒有完全修改好,所以去年覺得還不成熟。
今年雖然成熟了,又回到杭州城。但是,自己卻有些窮困潦倒。杭州這里是文化的一個核心地,很多文人雅士都在這里發展。李漁先生也是剛剛在這里奠定了基礎,現在在杭州城也小有名氣了。據他自己講,當初自己來這里的時候也沒少受氣。丁耀亢想自己年輕的時候就在杭州城里結識過不少朋友,但現在這些人都已經離開的離開,作古的作古,所以熟人也就李漁先生了。這也是他們去年才相互結識的,之前他們只是互相知道名姓而已。
他想如果再去找李漁先生借錢幫自己出書,不是不可能,只是自己張不開這個口。而柳先生則不同,他與柳先生也就是一面之交。成了更好,不成自己也不很丟面子。
所以這一夜雖然他已經寫好了信,做好了各方面的心理準備,但心里還是忐忑不安,如果柳先生不給自己面子,那下一步應該怎么辦呢?也許他就得離開杭州城了。
就這樣,一夜輾轉難眠。
同樣沒有休息好的還有王一明。他以為老爺子一夜沒休息好還惦記趙姑娘。心說老爺子這是怎么了呢?難道真是被美色迷倒了?憑心而論,王一明也快要到了懵懂男女之事的時候。他也承認趙姑娘是個漂亮的美人坯子。但自己就是一個下人,他從來不敢想這些事情,他更不覺得窮困潦倒每天護著他那一堆書箱子的老爺子,怎么還動了想人家姑娘的念頭。
預知后事如何?咱們下次接著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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