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靚在回來的路上就編好了如何糊弄趙小姐。他對趙小姐說:“我家老爺也并不是軟弱，重要的是他想把你合理合法的接進自己的府里。你現在在我家老爺心里那是最重要的，但現在呢我家老爺正在這個宅子里校對他的新書。這個事兒呢，老爺家的人沒有多少人能幫得上他，你又識文斷字，如果你能幫得上老爺，這府里的人，就沒有人敢說什么。所以趙小姐要想在我們丁府有地位，還是要幫老爺做事，你就能夠成為府上的坐上之賓。相信趙小姐，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別的呢，我也不想多說，就看你怎么做了。你如果做得好，你的未來就會無限風光。如果你做的不好，把自己給阻礙在門外了，那怪不了別人了，這就是老爺的真實意圖，希望你能夠明白。”

        趙小姐一聽這話，說:“我今天晚上已經幫老爺讀他的書了，他眼神好像不好，我給他讀，然后他邊聽邊進行校對，這樣不是挺好嗎？我今天已經這樣做了呀！”

        徐靚被他這一說也很吃驚，他沒有想到趙小姐這么快就接觸到了丁耀亢的校對稿。他高興地覺得自己確實算找對人，現在他急于想做到的是把手稿或者是校對稿怎么樣直接能夠拿到手里。但他知道這個事兒不能急，弄不好再畫蛇添足就不好了，于是他覺得自己還得給他鼓勁。

        他就接著說:“趙姑娘，你這樣做的非常好。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爭取讓我家老爺把手搞完全交給你，然后你自己給老爺找刻印的地方。現在刻印老爺書的地方是老爺的夫人給找的，我家老爺一點也不自由，什么事情都受他們監視，所以也很苦惱。老爺也想要一份自由自在，而不受人約束，受人管制的環境。”

        趙小姐一聽這話說:“那老爺可真是夠苦惱的，連自己寫書還受人監視。老爺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呢？他也想出去另找地方刻印嗎？如果這是老爺自己真實的想法，那咱們就可以幫他做這個事兒。”

        徐靚怕把事情弄糟了，反而適得其反，急忙說:“老爺的想法倒沒有那么急，但是他覺得這樣下去自己都會憋悶死了。所以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給他想了這個主意，還沒敢跟他說。我想如果你能夠跟老爺說，那老爺肯定能夠高興。這事兒不能太急，但也不能不急，最好過幾天就說，然后讓老爺同意把手稿拿出來，我們再找別的地方去印。可以這樣的話，就不會受大太太的干擾。”

        趙小姐說:“那刻印書的地方好找嗎？如果好找的話，你們先找著，然后我這幾天就跟老爺去說。等老爺同意了之后，咱們就直接找地方印。”

        徐靚點著頭，心里真是心花怒放，看來不僅找對了人，還找對了幫手。這趙小姐按照自己的設計，一步步走下去的話，沒多長時間就應該能夠拿到手稿了。

        他這里做著美夢，王一明那邊也開始找柳先生。柳先生聽了昨晚的事兒，也感覺很蹊蹺，他問王一明:“你說的這個趙姑娘是在我們策劃刻印書之前還是之后呢？”

        王一明說，認識這個趙姑娘，應該是在這之前。柳先生想了想，感覺不可思議，他說，如果是在之前的話，那時我們還沒策劃刻印這部書，不應該這個時候她就惦記這個書的事兒啊！

        王一明想了想，又說還有一個事兒，也挺奇怪的。就是那個叫李坦的人，他是一直跟蹤我們了的。他給自己解釋自己盯梢的目的是想得到我們家老爺子的算卦資料，說是以前他的朋友把我們的行蹤告訴了他，他才盯梢，他們目的是想和我們家老爺子套近乎。最后得到我們家老爺的算卦書，這種事兒聽起來也很玄乎。

        柳先生一時也想不明白這些事兒，他告訴王一明，回去繼續監督那個叫李坦的人。如果姓趙的這個趙小姐再來的話，也要盯緊她。安排完王一明，柳先生就急忙去找李漁來討教。李漁聽后也覺得這件事情確實不可以輕視，一定是有人在惦記丁先生的手稿，但是現在如何和丁先生把事情說明白，卻是一個難事。不是丁先生不開通問題，是如果真是有女人這種溫柔的套路，那么怕是不好說服丁先生。

        李漁先生出了個主意，他說我在金陵，現在已經設了特印和銷售的分號，以后也有可能舉家搬遷到金陵。你如果信得著我，我想把你的這邊的印刷直接對接給我那邊的分號，我們只掙一些成本費，估計也就相當于你的運費一樣。你要是同意，咱們就這樣合作，省的中間出什么差頭，你如果在杭州把書印完，再運到金陵，那樣的話，有可能中途又被做手腳。這也是保障安全的一種最好措施，我呢一直也是這樣想和這樣做的人合乍。

        柳先生非常高興，他說第五卷書我印完還都在庫里放著呢，那盜版書也不知怎么弄的？比我的書還快，占領了各大書鋪。李漁先生說:“我們在金陵占領了所有的大小書鋪的鋪書權限，他們只與我們合作，凡是我們客人的書，他們一概不收外人的。”

        柳先生說，這樣好，這樣的話，咱們合作起來就會無縫銜接，不會再有盜版的事兒發生。李漁先生就向他說了細節的問題，他說柳先生你這邊把版排完之后，然后讓人直接把定稿的板進行拓印一下，拓印立馬把拓印搞專人快馬送到金陵。金陵那邊根據拓印板的小樣，在那邊重新排版，排出來版面和頁面與拓印的小樣一模一樣，這樣就可以迅速印刷，也就會保障書版面的一致性，然后就可以銷售了。

        兩個人說干就干，這第六卷書就按這個方式很快進入了印刷模式。徐靚派的人在中途還準備劫持柳先生的運輸，卻遲遲沒有看到柳先生向金陵、蘇州等地運書。其實，柳先生和李漁已經策劃明白，除杭州本地之外，外地的所有版權的書都在金陵直接印，如金凌的專線傾向各地區運送。這樣一來，徐靚可就沒想到。等到這一卷書賣的差不多了，他才得到消息，原來各地早已經在銷售了。

        徐靚這下子急了，他急忙去找趙小姐。趙小姐還在生氣呢，這些日子，徐靚也不過去接她，她自己又不能放下架子直接去找丁耀亢。徐靚開門見山就說:“趙姑娘，你今天就去我家老爺那里，直接把他手里校對的稿子要過來，你就說回家來幫他校對，省著他自己老眼昏花。”

        趙小姐那脾氣也壓抑了好多天，起身就要走，說放心吧，我今天就把主動權拿過來。

        徐靚想了想，覺得還是要慎重，他就說:“小姐，如果能夠留在丁先生身邊住上幾天也可以，不然的話，冷不丁就說把先生的手稿拿過來，那先生沒有心理準備，再不同意，咱們可就被動了。”

        趙小姐想了想，她說我就隨機行動吧，反正是越早把稿子拿過來咱們印刷，咱們就越有主動性，是不是這個意思？

        徐靚說:“是的，只要正夫人不在把持住我家先生的主動權，我家先生就能早點擺脫那女人的束縛，更能早一些時日和趙姑娘在一起。趙姑娘的好日子就來了，我們也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我家先生就能夠獲得自由了。”

        趙小姐把眼一瞪說，那就看我的行動吧。說完她就開始行動，馬上就坐著轎子來到了丁耀亢的住處。王一明說什么也不讓趙小姐進去，徐靚就走過去，對王一明說:“我家趙姑娘是來看丁先生的，你沒有這個權利阻止趙小姐。咱們都是下人，別做主人不高興的事情。”

        徐靚又偷偷給趙奎使眼色，趙奎心領神會，就去上房找丁耀亢告狀。丁耀亢聞聽趙姑娘又來了，心里挺高興的，因為上次是趙姑娘幫他讀小樣，讓他很快就校出來一些字。但他也知道，人家小姑娘陪著他，這樣并不好，而且之前還有李坦的續弦之說。正在遲疑之際，外邊已經吵得不可開交。沒辦法，丁耀亢就對趙奎說，你把一明給我叫進來吧！

        趙奎就去喊王一明，說老爺叫你。王一明就瞪了眼趙奎，覺得他這個人多事，怎么去告訴老爺子呢？他剛想發作，想一想還是先見老爺子回來再說吧，不知道老爺子想說什么。

        丁耀亢對王一明說:“一明啊，趙姑娘既然來了，就是客人先讓她進來吧！”

        王一明沒有辦法，就讓趙小姐進來了。趙小姐進來之后，對丁耀亢深深地施了一個萬福，然后嗔怪的說:“姥爺，您的門檻真高啊！小女子來看看您還這么費勁。難道你覺得小女子給你添麻煩了嗎？”

        丁耀亢笑笑說:“趙姑娘，不要嗔怪，一明這孩子是從老家隨我一起過來的。他主要是怕有人來打擾我，最近我還是在一邊修改書稿，一邊校對新書，時間比較少，比較緊，我的眼神又不好。所以有來人，他一概擋在外邊，不是他有什么惡意專門對你。別人進來也是一樣待遇的，你莫怪他。”

        趙小姐忸怩著走到丁耀亢身邊，給丁耀亢撫了撫衣角，說:“那老爺你就給我辦一個通行證，下次我進來給這小腿子看一下，省著再鬧出糾紛，讓老子也不省心。我又不是來給老爺子添亂的，我是幫老爺子呀。”

        丁耀亢被她這一說反而不好意思起來，說趙姑娘，你說笑了，下次告訴一明不再阻攔你就是。他這話一說出口就有些后悔，但趙小姐卻心花怒放。

        趙小姐走過去給丁耀亢倒了一杯水，說:“您看您過的這是什么日子？連口熱乎水都喝不上。”說著，她就到外屋去燒水。

        王一明跟在屁后，還想說什么？想一想自己確實沒有做到位，這家里還真缺一個女人上上下下來打點。雖然有一個老媽子當廚師，可那人基本上除了做飯，別的什么也不管。王一明倒覺得趙小姐挺勤快，但他對趙小姐不放心，總覺得她有什么目的。

        趙小姐看他跟在自己身后，就生氣地說:“小腿子，你平素就這樣對待你家老爺，也不給他熱乎水喝，他這么大年紀了，天天在那兒干活，你想虐待死老爺啊！”

        王一明張了張嘴，不知道從哪說起。忙乎了一會兒，趙小姐就把水燒好了，然后又找茶葉給丁先生沏茶。找了半天，竟然沒有找到茶葉，趙小姐就生氣的對王一明說:“杭州城有的是名茶，你竟然沒給你家老爺置辦茶葉。你這小腿子，天天就知道告狀，是不是？”

        王一明不是沒有茶，只是最近丁先生根本就沒有時間喝茶。他把茶葉找出來，趙小姐就沏好茶，然后端給丁耀亢。丁耀亢非常不好意思，這趙小姐來了之后，儼然比他這個主人還主人。他就讓趙小姐先坐下，說你先休息一下，我今天必須把這個小樣校完，一會兒我們再聊。

        趙小姐就湊過去拿起小樣，然后說:“累了你就先休息著，我給你校。”說著又拿起一支毛筆沾滿墨汁后，準備在新稿樣上進行修改。王一明死死的盯著趙小姐，生怕趙小姐把小樣給拿走似的。

        趙小姐其實已經看到王一明在盯自己，她知道王一明的用心是用在了稿子上，并不是針對她。她就明白了，這一定是大太太在派人盯著這稿子，那我就不能讓你順利的校對完。

        于是就慢慢地看，慢慢地在上面修改，修改完一段，還念給丁耀亢聽，直到丁耀亢認可之后，才接著往下校。

        就這樣又校對到很晚，天都黑了，丁耀亢就安排王一明備晚飯，意思是留趙小姐吃晚飯。王一明就有些不高興，趙小姐把眼一瞪說:“怎么著？本小姐累了一天，你還讓我餓一夜，怎么著？”

        王一明便去讓老媽子安排晚飯。徐靚早就離開了，他把趙小姐送過來之后，也沒在西廂房休息就走了。

        吃過晚飯，丁耀亢就吩咐王一明送趙小姐回去。趙小姐也料到了丁耀亢會送自己回去，丁耀亢這樣的身份，這樣的人品，估計沒正式娶自己之前，他是不能讓自己在這個住處留宿的。她也就沒有反對丁耀亢的說法，對丁耀亢說:“那就等我幫您校對完這幾頁書稿，我就離開。”

        丁耀亢有些過意不去，這一天，校對的內容相當于他兩天校出來的。自己的眼神不好，一個人忙過頭來忙不過尾。所以說連飯都顧不了吃。有趙小姐幫忙，他真很是省事兒，從內心里講，他真巴不得趙小姐一直幫他校下去。有一個行好幫手，他就省了很多心思。

        趙小姐拿著沾滿墨汁的筆，湊在油燈前看著那小樣，發現王一明不離左右，好像是在監督自己，她就對王一明說:“小腿子，硯臺里的墨汁已經沒有了，你給我磨點墨吧。”

        王一明就是不愛讀書，也不愛寫字，讓他來磨墨，他就顯得有些笨手笨腳。剛把墨研出一點，趙小姐就拿筆一蘸墨汁，王一明被嚇了一跳，手一抖，墨汁就一下子染到了校對的小樣上。這下子那張紙就全被墨染黑了。趙小姐這一看，驚叫一聲，手里的筆也扔了。

        其實這一連串的舉動，都是趙小姐策劃好的，她想我今天就是走，也不能就這樣空手走掉，我得把小樣拿走幾張，這樣明天你也送不去，讓你這書拖拖拉拉的印，這樣的話也就讓這大夫人美夢不能很好的實現。

        等到丁耀亢拿過油燈細看時，好幾頁小樣已經被墨染黑了，根本看不清楚上面都是什么字了。這可心疼得丁耀亢不得了，這書就是自己的命根子。但是當著小姐的面，他又不好發作，臉都急紅了。半天在那里，不知道說什么好，也發不出聲來。

        趙小姐定了定神，對王一明說:“你這小腿子，這不是壞了老爺的大事兒嗎？好不容易校出來的稿子被你弄得連字都看不清了。”

        趙小姐的心計也真是夠可以的，他轉身又對丁耀亢說:“老爺，你的原稿在哪里？我照著原稿把這稿子重新給你謄抄一遍。”

        丁耀亢說原稿在刻印社，自己手里沒有的。不過稿子是自己寫的，可以重新把那幾頁寫出來，只是不知道那小樣到底哪里有錯誤，如果重新寫一遍，那邊校對的話，還得重新去排。再說今天已經這么晚了，也沒有辦法重寫了。丁耀亢的意思是說，今天就讓趙小姐回去休息。

        趙小姐說:“沒關系的，您口述我代筆就是了。放心好了，盡管天黑了，在油燈下我會寫的很好的。”

        丁耀亢在那邊雖然心里急，但也不好意思讓趙小姐來代筆。王一明這回徹底蔫了頭，知道自己惹了禍，把稿子給弄得模糊不清了，就不再敢多言多語。

        趙小姐這邊暗自得意，她整理著手頭的稿子，便和丁耀亢一起重新書寫那幾頁被弄臟了的小樣。她心說，今晚我一定得住在這里。

        預知后事如何下文接著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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