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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似是非是蒙在鼓里 同情身世未來…


丁耀亢見李坦來了,很是高興,他叫李坦到廂房來,然后自己也跟了過來。

        李坦,這是被徐靚給叫過來的,今天趙奎不當班,那么他就監視不到趙小姐的一切行蹤。他怕如果沒人監視趙小姐,她再把自己給出賣了,那么就前功盡。

        李坦如今是不知道如何面對目前的這種局面,自己本來是向人家丁先生請教的,現在卻成了為丁先生挖坑的人。他總覺得對不起丁先生,因為徐靚總是想利用自己。這一點他怕自己也壞了丁先生的事兒。

        丁耀亢看著李坦,對李坦說:“我平啊,咱們并不是十分熟識,但我請你說實話。”

        李坦一聽這話,知道可能要漏底了,心里忐忑不寧,面色也不好看起來。丁耀亢接著說:“趙姑娘是一個很命苦的人,我很想把趙姑娘許配給你,不知道你成家了沒有,你要跟我說實話。”

        李坦沒有想到丁先生會這樣說,本以為這件事情要敗露,沒想到丁先生一點沒設防,竟然還要把趙姑娘許配給自己,當初是自己帶趙姑娘來的。這丁先生怎么不問自己從哪里把趙姑娘找來的呢?他正在琢磨這個事兒,不知如何回答丁耀亢的問話。丁耀亢就又問了一句,說你到底是成家了沒有?

        李坦急忙回答:“先生,我早已成家,妻兒都有的。看我們這種貧民人家,是娶不起三房四妾的。先生的好意我領情了,不能再害人家趙姑娘。”

        丁耀亢聽了這話,倒感覺有些失落。也沒再多問什么?就說:“那真是遺憾了,看來趙小姐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地方安排了。”

        李坦不知道丁耀亢這樣說話的目的是什么?他估計是趙小姐的身世丁耀亢已經清楚了,現在是想把趙小姐給安置好。坦誠的講,李坦也并不知道趙小姐的身世到底是如何,他從徐靚這些日子對自己的態度來看,他估計有可能是徐靚來給丁先生下套的。自己心想,本來這種事情就不該自己涉足進來,現在這種事應該怎么樣提示一下丁先生?

        現在自己被徐靚派進來,說幫助趙小姐,但怎么幫幫什么那徐靚都沒有說,他自己估計也就是讓自己來打探一下徐小姐的現狀。他想自己的一個原則就是不能害了丁先生,但也不能讓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成為一個敗類。

        趙小姐看丁耀亢把李坦叫過去,她猜想自己剛才講了自己的身世,估計是丁耀亢并不相信是不是想著向李坦核實一下?那李坦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趙小姐想到這里就有些生氣,覺得丁耀亢還不是一個坦蕩的人,自己都講了那么多,自己的情況,他怎么還不相信自己?

        丁耀亢回來的時候就有些失落的樣子,但是覺得趙姑娘沒法安排,自己就有些失落。可是趙小姐并不知道這一層,她看著丁耀亢,好半天才說:

        “丁先生要是覺得我是個累贅,我馬上就離開您的府上,絕不給您添半點麻煩。”

        趙姑娘心想,你堂堂一個丁耀亢先生這么有名氣,都把我花錢從瘦馬家中贖出來,現在卻把我拋在了半空中,你這個人做的是什么事呢?

        她哪里知道自己贖身的錢,根本就不是丁耀亢花的。丁耀亢也確實年歲大了,沒有往這塊想。按一般邏輯講,丁耀亢應該問一問趙小姐自己是瘦馬出身,是誰把趙小姐贖身出來的。可他壓根就沒想這一層的事。

        也沒問一問憑李坦是怎么把趙小姐領來的?如果憑李坦的實力,他怎么能夠有錢把趙小姐贖出來呢?丁耀亢壓根就沒有在腦子中過過這種事。

        丁耀亢見趙小姐生氣了,就安撫著說:“趙姑娘,你不要怨恨老夫,你我年歲相當于祖孫,我的女兒如果還在世的話,外孫女都應該有你這么大了。”說著,丁耀亢又邊擦拭淚水,邊說著這些話。

        他這樣一說,趙小姐反而不知所措,起來急忙對丁耀亢說:“先生是我不好,不敢來打擾您。”說著就收拾自己的東西,說要離開。

        王一明一看這架勢,巴不得趙小姐馬上離開,就很高興地說,那我去套馬。

        丁耀亢急忙說:“這已經到年關了,馬上就過新年了,趙小姐,如果沒去處的話,就和我們在這里過年吧!”

        趙小姐哪里有地方去?先前徐靚給她租住的四合院,那里也不是自己的家,如果回瘦馬家,覺得還被人家笑話。哪有被人家買走的人,又被人家退回來的道理呢?

        丁耀亢這樣一挽留,趙小姐可就真猶豫起來,她拿起的東西不知道放下還是接著拿走好。李坦在一邊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是讓趙小姐走,還是讓趙小姐留更好。他覺得自己給丁先生挖了這么一個坑,現在丁先生正一步一步往坑里跳呢。

        丁耀亢其實也真的是沒有想好自己是留趙小姐好,還是讓趙小姐走好。他之所以沒有想趙小姐是怎么贖身的,更多的是因為他對這個行業也不是很了解,也不清楚趙小姐從瘦馬家出來是要花很多錢的。

        如果留下趙小姐,就意味著自己對趙小姐要負責任,如果趕趙小姐走,那就意味著人家趙小姐剛才實打實的把自己的身世講出來,自己是嫌棄人家。本來他剛才想,如果能夠把趙小姐許配給李坦的話,自己可以名正言順的作為一個長輩,給他們牽個紅線,成全他們。現在這種局面是左右為難。

        趙小姐站在那里,最終下了決心說:“丁先生如果誠心留我的話,我就在先生這里做個書童也行。畢竟先生現在整理文稿需要幫忙,小女子從小識字,能為先生盡一份力。”

        丁耀亢一見趙小姐這樣說,覺得趙小姐確實是聰慧之人能夠給自己找臺階下。而且通過昨天晚上丁小姐為自己讀書,并幫自己整理小樣看,她也確實需要這樣一個幫手。他想一想,這樣也可以,畢竟現在就要過年了,先讓趙小姐住下,然后過完年的話,自己的書稿也整理完,然后可以再為小姐的未來謀劃一下。

        于是丁耀亢就對王一明說:“一明,你把昨天晚上趙小姐住的房間再收拾一下,就讓趙小姐先住在那里。”

        王一明一聽這嚇壞了,這昨天晚上趙小姐就占著自己的房子,這樣看來,自己的房子要長期被她霸占了。他瞪了一眼眼角掛著淚花的趙小姐,沒好氣的答應一聲就去收拾房間了。

        趙小姐也儼然一個書童的樣子,沒有了昨天那種與丁耀亢平起平坐的架勢。她這樣一來,讓丁耀亢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丁耀亢說:“趙姑娘,你隨意就是,我這里雖然需要你幫忙,但是也不讓你做下人。有朝一日,你離開這里,我們可以父女相稱的,有機會也為你尋一個好人家。”

        趙姑娘一聽這話,深深地道了一個萬福,說:“感恩先生的大恩大德,這輩子小女子愿意伺候先生左右。只要先生不嫌棄,為先生效犬馬之勞,小女子無半句怨言。您就是小女子的再生父母……”趙小姐也很會說話,邊說還邊流淚,也是感激涕零的意思。

        李坦在旁邊看著真切,也感覺受了感染,他猜不透趙小姐到底是出賣色相的還是真的貧苦出身。他想自己回去,一定要占卜一卦,不能就這樣稀里糊涂的把丁先生給害了。

        趙小姐這些話也是真心,他覺得,如果能留在丁耀亢身邊,哪怕是做個書童,也確實是找到了好的歸宿。她認為,丁耀亢之所以花錢把自己買出來,現在又不敢讓自己做小妾,也一定是有他的苦衷。那就退而求其次,對外就讓別人知道自己在丁耀亢身邊就是做書童的。這樣的話,把自己安穩下來,將來如徐靚講的把丁耀亢的手稿拿出來,到自己能夠掌控的地方去印出來,這樣將來丁耀亢的夫人就不會這樣有主動權了。慢慢的再讓丁耀亢挺起胸膛來,不要這樣窩囊了做事兒,這樣她也就有地位了。也許有朝一日,自己也可能就真的成為他的夫人了,或者在他的府上有個一席之地。

        她心里的想法丁耀亢并不知道,不僅他不知道,就連徐靚聽了李坦的轉述,都感覺很震驚。徐靚打發走李坦,這心里就有些發毛,他讓趙小姐到丁耀亢身邊,并不是讓她去做人家書童或者是女兒的,他要的是趕快把丁耀亢的手稿弄到手。他也確定不了丁耀亢到底寫出來剩下的章節沒有,如果過早的驚動丁耀亢,那么他未來的書還沒有寫出來就不好辦。如果完全寫完了,哪怕是粗糙一點,給他拿過來去印刷就可以,但如果沒寫完,驚動了他,他再不寫的話,自己的發財夢就空了。

        現在這趙小姐突然之間表態去做人家的書童,還能不能和自己的想法一致了呢?這讓徐靚很是忐忑。他想反正現在要過年了,買賣鋪戶也都開始放假,正好這個時機還是要加一把火,把趙小姐的真實想法弄清楚,不能讓她安于現狀。

        想到這兒,他又派人去找趙奎。他告訴趙奎說:“你給趙小姐施壓力,告訴她做書童也好,做女兒也好,如果不能把自己的位置擺正,說不準哪一天就被丁府的夫人給趕出去。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丁老頭更信任她,缺她不可。只有做到這一點,她將來才有地位。”

        趙奎點著頭,其實他是不得要領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樣去和趙小姐說這些話。他就只有答應的份上,也不敢多說什么。他現在只是一個傳話筒而已,自己完全想不明白下一步到底應該怎么做?更不知道怎么樣對趙小姐說什么。

        其實徐靚他也不知道怎么辦好,他主要是怕趙小姐不再堅持拿出來書稿的事兒,他現在覺得趙小姐的軟肋應該就是怕被趕出丁耀亢的住處。但他又怕趙小姐安于現狀,而忘記幫他要書稿的事兒。

        柳先生沒有想到,趙小姐和丁耀亢是這樣一種結局關系。丁先生看來確實是一個好人,但好人也不能連一個出身不明的人都收留吧!他聽了王一明描述的過程,對王一明說:“目前還沒有打聽出來這個趙小姐的真實身份,但你密切注意身邊人,看看有人是不是沖這個手稿來的?因為前幾天耽誤了校對,所以現在買賣鋪戶都開始放假,咱們刻印社也放假了。因此你回去跟丁先生說,不著急整理新的書稿。正好也可以看一看那個趙小姐,她是否心急于要丁先生的手稿?這樣就能試驗出來她的真實目的是什么?”

        王一明答應著就回來了。整個杭州城都沉浸在準備過年的氣氛之中,丁耀亢也吩咐王一明辦理年貨。柳先生派來的家丁護院的人,也有請辭的人說回家過年了。丁先生就一概都允許了人家,本來原來是由柳先生負責這些人的開銷,后來,丁耀亢覺得這樣不妥當。每卷書銷售完之后,人家柳先生都把大把的銀子讓王一明收過來。丁耀亢雖然不管錢,但是他知道,王一明手里的錢現在已經足夠支付日常生活和大筆開銷的事。所以后來他就不讓柳先生給這些人開支了,現在這些人的開銷都由王一明負責。

        丁耀亢就對王一明說:“一明你把過年的事兒好好辦置一下,也給下人們都買些禮物,你和趙姑娘都置辦一套新衣服,也算是新年有個新氣象。”

        趙姑娘還推脫一番,說自己并不缺新衣服。丁耀亢說:“畢竟是過年了,哪天你跟一明去上趟街,喜歡什么物件就買一些。”

        趙小姐看丁耀亢出于真心,也就應允下來。這些日子,徐靚沒有再找她。趙奎跟她說了一些不明不白的話,也是蜻蜓點水,一般根本就沒有說清楚,她也沒有把趙奎放在心上。只是讓她奇怪的是,丁耀亢為什么不回家老家過年?一般在外的游子都是要回老家過年的。丁耀亢既然上有老母,下有兒孫,難道不想家嗎?

        更重要的是,趙小姐覺得丁耀亢不是還有夫人嗎?他夫人為什么不叫他回家過年呢?他不知道丁耀亢其實中年就失去了夫人,雖然自己上有年邁的老母親,但母親現在和自己的三個兒子在老家生活,自己此次到福建慧州去上任,怎么能帶年邁的老母出來呢?本來在途中,他就給皇上寫了奏折,說自己身體不好,母親又年邁,不能去上任。但因為沒有皇上的御批,自己也只能先去上任。結果因為自己在杭州呆的時間長,皇上的御批直接轉到了福建,等他到福建的時候才看到皇上的準批。當時人家新任知縣都已經上任了,他才又回來的。現在自己在杭州城,正在刻印《續金瓶梅》,而且也正暢銷,他不想前功盡棄就回山東老家。至于趙小姐想的,他還有夫人在家等著自己,其實那是趙小姐的猜測,也是徐靚給她的一個假消息。這些丁耀亢當然不并不知道,所以也是讓趙小姐心中很是疑惑的地方。

        因為忙于過年,丁耀亢也停下了校對和整理書稿的速度。而且柳先生傳過話來說,工人們也都放假了。就是整理出來,現在也不能刻印的。估計最早也要過了正月十五之后才能夠正式復工,也請丁先生好好休養生息,過完春節再接著忙碌。

        這期間,丁耀亢也出去會見了一些老朋友。李漁先生忙于自己在金陵的新居的事,還邀請丁耀亢到金陵去做客。丁耀亢也是滿口答應,這也是個禮貌的事兒,就是答應而已。

        丁耀亢還會見了查繼佐。查先生看到前幾卷的《續金瓶梅》和作者署名野鶴道人,就四處打聽丁耀亢。他和丁耀亢有過交往的,最后才知道丁耀亢的住址。

        丁耀亢也很高興,查繼佐來看自己,他對查繼佐說:“前段時間還讀先生參與的《明史輯略》,感覺先生還能為明史做一些貢獻。”

        查繼佐急忙擺擺手說:“可不敢當啊!野鶴先生可知道這《明史輯略》為盜世空名之作呀?且有粗糙爛制之嫌,況且反清復明思想嚴重,實為當下所不容。更可惡者,盜用查某之名。查某并未參與此書編撰。”

        丁耀亢聞聽此言,急忙拿出來,前段時間在書鋪買的那本《明史輯略》。查繼佐說:“此版本乃最初刻制,現流行版本非此版本也。現行版本已去掉查某之名,但粗糙爛制之象尤為明顯。先生,這本書可贈與查某否?”

        丁耀亢想,既然都已經在后期的版本去掉了你的名字,你還要這個版本有什么用呢?這是心里話,他并沒有說出來,他沒有想到,查繼佐把這本書后來進行了改編,然后加進了一些新內容,整理成新的明史資料,后來藏在了自家的墻壁里。這自然是后話。

        預知后事如何下文接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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