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體育祭的班旗是四角的，按布料利用率最大的方法一人一條邊的話，五個人就多出了一人。

        此刻的日野雅史就覺得自己挺多余的。

        他心里亂糟糟的，和其他四人成正五邊形站姿攥住鬼冢班的班旗時，還有空分出注意在憂心布料的結實程度上。他大概能猜到諸伏景光想帶著外守一從二樓跳下來，借這塊布減緩沖擊避免受傷，要是這塊布太不濟沒有攔住，正值青年的諸伏景光估計沒什么事，年老體衰的外守一可能要在去警局前，先去醫院打個石膏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外守一畢竟和他沒什么關系，他犯不著為他操心。

        聽到樓上的破窗聲，日野雅史握緊手中的布料，抬頭果然看到諸伏景光護著外守一火場突圍，從天而降，以蜷縮的姿勢，正正落在被五人舉起的班旗中央。

        日野雅史同另外四人卸去幾分力，讓他們還算平穩地落完最后幾十厘米，松手后他見趴伏在地上的諸伏景光頭發上還有燒焦后暗紅閃動的火星，伸手幫他摁滅。

        諸伏景光敏銳察覺到有人在對自己的頭發動手，轉頭一看，居然是日野雅史。對方收下小餅干后一直沒有表示，兩人在那次尷尬的對話后就沒有了交集，他還以為對方孤僻內向的性格不愿意與他們交好。

        諸伏景光露出一個溫和的笑，“謝謝。”

        日野雅史抿唇，擠出一句干巴巴的不客氣，垂下眼眸不去看他。

        他自認沒有社交牛逼癥，一直以來奉行的也是“朋友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這一原則，他要是自來熟點，也不至于只有小森知里子一個朋友。

        這條準則在之前能保得他一片安寧，臥底任務中卻會致他于危險的地步。五人組平時算得上大大咧咧，關鍵時刻都是敏銳的人，一聞到不同尋常的氣息就會緊追不放，就像已經有所懷疑的降谷零，他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

        這樣一點點的懷疑經年累月的積累和發酵，就會由種子長成參天大樹。

        和松田他們待在一起就免不了和降谷他們接觸，他能否瞞得過去掉朋友這層濾鏡的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他自認做不到。

        所以，要把他們也拉進來才行。

        他該準備那袋餅干的回禮了。

        “讓我死吧。”外守一發出瀕死老狗的喘息聲。

        “那可辦不到，必須讓你好好贖罪才行。”諸伏景光在火場吸入了不少煙霧，說話間有些咳嗆。

        他的幼馴染過來幫他拍背，順暢呼吸。

        六人抬起頭相視一笑，明明還有那么多麻煩沒有解決，警車滴嗚滴嗚的聲音由遠及近，他們此時心里卻輕松得像馬上要出發去郊游一樣。

        大猩猩降谷零和大猩猩松田陣平押著犯人外守一上了警車，他們兇神惡煞的樣子嚇了警員一跳，如果脫掉那身警服的話大概會被當成犯人帶走吧，真正的犯人外守一就成了年邁可憐的受害者。

        日野雅史被自己的腦補逗笑了，但比起犯人他更關心班旗，上下翻找，仔細檢查了一遍有沒有出什么差錯。

        體育祭在即，絕對沒有再補一張的時間了。如果諸伏景光設計的這張班旗出了什么意外，他們幾個會被鬼佬罵死的吧。

        這塊布意外地結實，被從二樓跳下來的兩個加起來得有三百斤的人一砸，居然神奇的連個線頭都看不到。

        日野雅史驚嘆，湊近點看還能看到細密的針腳，一根也沒有斷。

        真的好厲害啊。

        “班旗怎么樣？沒有壞掉吧。”平復好呼吸的諸伏景光湊過來看，憂心忡忡地詢問他。

        “沒有，完好無損。”日野雅史露出八顆牙的標準微笑。

        諸伏景光被他難得的燦爛笑容晃了眼，低頭確認班旗的確沒出什么問題，和這位不太熟的同期開了個玩笑：“那就好，不然我們可能要掃澡堂到畢業了。”

        伊達航過去給一臉帶惡人模樣的降谷零和松田陣平解圍，并向菜鳥警員解釋情況，萩原研二還在發揮他的魅力安撫被爆炸聲吸引過來看戲的圍觀群眾，日野雅史看過去時正好看到他在給穿著制服的女子高中生比wink。

        他們都沒有看向他。

        日野雅史眨眨眼。

        他的同伴好像察覺到了他的意圖，貼心地給他空出了談話的時間和空間。他們是很有耐心的人，在他愿意的時候給他遞上無聲的邀請。

        按照游戲來說的話，現在是好感度問答的時間。

        但現實畢竟不是游戲，諸伏景光沒有提出什么會讓好感度biubiu上漲的問題。

        他在等我，日野雅史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這一點。

        他心中的確有很多問題，過去他會選擇閉嘴，心里吐槽這真是一群怪人，把他們與自己劃出一條界限。

        此時的他卻想嘗試去了解一下對方的想法。

        也許對方看穿了他內心的疑惑不解，才會等他發問，從這一點上看對方是個溫柔貼心的人。

        “為什么要去救他呢？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我是說，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不是嗎？”日野雅史踢開腳下的小石子。

        和松田他們匯合后，日野雅史在樓梯口得到了更詳細的情報，知道外守一當年殺害諸伏父母給他帶來的陰影。

        他感同身受，所以他不能理解。

        明明什么都不用做，甚至都不用臟自己的手，朝思暮想的仇人就能自我了結。這是天大的好事啊，日野雅史做夢都夢不到這樣的事情。

        諸伏景光的大哥諸伏高明學識淵博，通曉歷史，說話間經常引用古文比喻。他雖然和哥哥見少離多，但心里也渴望與他多加交流，在這方面也有所涉獵。

        他很容易就聽懂了日野雅史想要表達的意思。

        “日野，我們不是君子，我們是警察。”諸伏景光看向天邊的火燒云，大塊大塊潑灑的金橘色讓人聯想到剛才沖出的猖獗的火舌。

        “我不會原諒外守先生對我父母犯下的罪行，但也無法看著一條人命在眼前逝去，我卻無所作為。”

        他的聲音輕卻堅定，肅穆的表情像是在對著警徽莊嚴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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