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考試
兩人的談話,也漸漸變得活躍。
盧象升這個失意之人,在孫杰這里,沒有受到任何歧視。
文官歧視武將,武將又何嘗不會歧視文官呢?
盧象升可以肯定,如果今天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其他武將, 恐怕,肯定會把自己嘲諷的一無所處。
如今這個亂世,手中有兵便能稱雄,文官的地位,已經(jīng)開始比不上那些領(lǐng)兵將領(lǐng)了。
說著說著,盧象升說到了陳虎那件事情上。
“聽說, 孫大人曾經(jīng)為了給自己部下出氣, 直接打死了一鎮(zhèn)總兵?”
盧象升有些忐忑的看著孫杰。
這事情,有些太過隱密,可不問出來,憋在心里難受。
“那是他自作自受,這事情,是這樣的……”
孫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盧象升聽著孫杰的話,不由得怒上心頭,喝道:“此種草菅人命的禍害該殺,殺得好!”
大罵之余,心里又多了不少疑惑。
“難道,孫將軍就不怕,這事傳出去?不怕在下泄密?!”盧象升有些疑惑的看著孫杰。
孫杰毫不在意,說道:“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再說了, 那日之事,知道的人不少, 要是傳出去,早就傳出去了!”
“這倒也是!”盧象升點了點頭。
“對了, 如今孫將軍已經(jīng)是陜西總兵了,不知道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盧象升忽然有些好奇這事。
“走一步看一步, 急什么!”孫杰笑道。
兩人又說了一些其他事。
盧象升對孫杰好奇的厲害,一個年紀輕輕的人,竟然能把建奴打成那種樣子,實在少見。
有這種功勞在身,要是一般人的話,不敢說把尾巴翹上天,也會猖狂不已。
洪承疇不斷的向盧象升灌輸,孫杰是個猖狂的人,可今日一見,大不相同。
心中不由的對洪承疇多了一些質(zhì)疑。
光是待人這件事,就已經(jīng)超出了很多人。
一個時辰后,孫杰把盧象升送了出去。
還有別的事情要忙,考試的試卷還沒有全部出完,要先緊著這些事情。
回到了書房,開始完善前一段時間出的試卷。
孫杰手中的基本盤越來越大,文武參院以及紀參院還有下面各部要先完善,最好趕在過年之前完成。
陜西的士紳已經(jīng)報名完畢, 基本上集中在關(guān)中一帶,以西安府最多, 差不多有六十多人。
本來不止這些人,楊臨對這些人進行了刪減。
其中,舉人十二人,秀才三十四人,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各種賬房又或者某些店鋪的東家。
這十二個舉人,八個是秦商,剩余幾個是普通舉人。
孫杰是陜西總兵,在陜西這塊地界上權(quán)勢無人可及,這些人不是傻子,自然會一股腦的往里面涌。
孫杰出的題很雜,民生、算術(shù)、策論等等應(yīng)有盡有。
之前題已經(jīng)出的差不多了,沒要多長時間,便出完了題。
將這些試卷裝在一個布袋子里,交給了陳虎,讓他派人把這東西交給楊臨。
現(xiàn)在天色尚早,孫杰在城中轉(zhuǎn)悠。
如今的西安府,已經(jīng)見不到流浪漢或者乞丐了。
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基本上都被送到了富平堡。
城池看上去雖然還有些落寞,可要比之前好上不少。
“軍參院那邊如何了?你們幾個,人選拿定了嗎?”
在回現(xiàn)代前,孫杰給陳虎他們下了一道命令。
讓他們從軍中挑選能吏,充入軍參院以及下屬各部。
這些人的出身不高,但經(jīng)過這么多次戰(zhàn)場的洗禮,比之前要好上很多。
再說了,過了年之后,孫杰就會對他們進行培訓(xùn)。
“大人,已經(jīng)挑選的差不多了,再過幾天,就能完成。”陳虎回道。
“既然如此,那就快一些。過了年之后,就有的忙了!”
……
天上的雪又大了,孫杰在外面呆了沒多久便回去了。
坐在書房中,面前放了一張宣紙。
上面放著鉛筆以及尺規(guī)等物。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陜西總兵了,以后,肯定要以西安府為大本營。
目前的西安府城,有些不太合適,再過一段時間,鞏固勢力以及征兵買馬之后,要對如今的西安府城進行改造。
回想著西安府城的各個地方,孫杰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
只是,想要完成改建,城中的士紳是個大問題。
秦商以及普通百姓自不用說,已經(jīng)和孫杰互為一體,孫杰一聲令下,他們自會按照孫杰說的去做。
就是那些頑固士紳了,想要完成改建,必須把這些頑固士紳清理了。
“希望你們能識趣,不然,就別怪我了!”
想到這里,孫杰搖了搖頭,把這些念頭拋之腦后,開始在面前的圖紙上畫著規(guī)劃。
也沒多么復(fù)雜,主要分為三個區(qū)域。
以行政功能為主的內(nèi)城,以居民生活為主的外城,以及外城附近的工業(yè)區(qū)。
孫杰可以肯定,以后,西安府城中的人口數(shù)量肯定會暴增。
所以,居民區(qū)的面積留白較大,道路也比較寬闊。
桌子上的臺燈明亮,窗外北風(fēng)蕭瑟。
冬夜雖長,但總會被太陽刺破。
時間一眨眼便是十二月二十七,崇禎十一年,終于走到了盡頭。
陜西貢院,在這寒冬臘月里開啟。
孫杰把考試場地放在了這里。
今天,便是考試的時間。
貢院門口站著六十來個前來考試的人。
有穿著皮毛貂裘的士紳,也有補丁布衣的賬房或者管事。
鐵甲士兵對這些人一一搜身,核查無誤后,由專人帶著他們進去。
答卷的地方就是那些號舍,這寒冬臘月里,孫杰讓人在每個號舍中放了一個銅爐,同時加蓋了擋風(fēng)的前門。
孫杰可沒有折磨人的心,這大冬天的,可別卷子沒做完就被凍出什么問題來。
這些人魚貫而入,坐在了相應(yīng)的號舍。
孫杰帶著人,在號舍中巡視。
當所有人都坐下時,時間也差不多了。
孫杰手腕上的手表來到了十二點。
鐵甲士兵們拿著試卷,一一分發(fā)。
試卷數(shù)量不少,連帶著答題紙,一共七八張。
沒多長時間,試卷發(fā)放完畢。
孫杰站在一排號舍前,喊道:“考試時間為兩天,和鄉(xiāng)試規(guī)矩差不多,在考試的這兩天,會給你們提供飯食。
合理規(guī)劃你們的安排布置,以免出現(xiàn)問題。考試途中,不得作弊,違者逐出考場,禁考終生!”
這些考生,大部分對鄉(xiāng)試輕車熟路,心里已經(jīng)有了大概流程。
當孫杰的聲音落下后,他們開始了答卷。
孫杰在這里巡視了一陣,便去班房中坐著。
寇禮雖和孫初文交好,但同樣也要參加考試。
他把桌子上的試卷簡單的整理了一下,然后開始答卷。
抽出一張卷子,放在桌子上。
看著上面的題目,皺起了眉頭。
“今流賊之禍愈演愈烈,何解?”
“建奴屢次破關(guān)入寇,朝廷邊軍何以形同虛設(shè)?”
“建奴興起于白山黑水之間,本是賤籍卑劣出身,何以成朝廷心腹大患?”
“西南反叛無常,何以解決?”
這是一份策論試卷,一張試卷有十個問題。
寇禮看著這些題目,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很早就得來消息,這次考試,不考經(jīng)史子集,以實事政務(wù)為主。
之前做了不少功課,加上眼界比常人高不少,心中已經(jīng)有了想法。
大部分人,還處于懵逼狀態(tài)。
尤其是那些秀才,題目上反應(yīng)的問題,很多人聽都沒聽過,壓根不知道在說什么。
嘆氣聲不斷響起。
舉人們的消息靈敏一些,大多知道一二。
不過,有些舉人讀書讀傻了,在書寫解決問題時,一番引經(jīng)據(jù)典,一番圣人論。
這種策論題還好,不會最起碼還能瞎白話。
可到了數(shù)學(xué)題,又有一部分人懵逼了。
雞兔同籠都是簡單問題。
孫杰從《九章算術(shù)》中抽了一些題,再結(jié)合現(xiàn)代數(shù)學(xué)以及這個時代的特點進行改進。
秦商出身的士紳們不覺得數(shù)學(xué)題有多難,做生意的人對數(shù)字很靈敏。
《九章算術(shù)》這種書,是他們的必讀書本,孫杰出的那些數(shù)學(xué)題又以實事為主,所以大部分都能做出來。
孫杰坐在班房中喝著熱茶,外面的雪又大了幾分。
孫傳庭踏雪而來,走進了班房。
“情況如何?有沒有作弊的人?”
孫傳庭起了一個話頭,坐在了孫杰旁邊。
孫傳庭知道今天要考試,之前,孫杰給他說過這事。
雖然驚訝于孫杰挑選幕僚的方式,但還是過來看看。
放下手中的茶杯,又招呼陳虎取來一個茶杯,給孫傳庭倒了一杯茶。
“目前還沒有作弊的,要是敢作弊,直接逐出去!”孫杰平靜的說道。
“就該這樣,本事不濟,可以學(xué),若是品行不端,以后也是個禍害!”孫傳庭端起茶杯,細呷一口。
孫杰問道:“孫大人今天怎么有空來這里?”
“在衙門沒什么事,就過來看看。當陜西巡撫也有些日子了,自從你來之后,我手頭上的事,一天比一天少。
以前每逢年關(guān),各種事情焦頭爛額,可今年,我?guī)缀鯖]什么事可做。
城外的難民為之一空,城中的糧價也很穩(wěn)定,周圍也沒有流賊或者土匪作祟,實在沒什么事!”
孫傳庭說道。
這倒是一句實話,孫杰舉手投足之間,便把很多以前難以解決的事情解決了。
“你這考試,搞的有些像科舉!”
孫傳庭沒來由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說完后,便不再言語,就連呼吸都小了很多。
孫杰當然能聽明白這話的弦外之音,無非就是在試探自己。
“孫大人,以為這科舉制度如何?以八股取士,又如何?!”
孫杰借由科舉岔開話題。
孫傳庭見孫杰避之不談,也沒有再追問。
他捏著下巴上的胡子,思量了一番,說道:“八股文始于成化年間,至今沒有多少時日。科舉倒是有些年頭了,從隋朝便開始了。
不過,科舉只是當時用來對付門閥世家的一種工具。那個時候還有進士科,明經(jīng)科和明法科。”
文人出身的孫傳庭,當然知道這些事。
孫傳庭接著說道:“八股文備受詬病,不可否認,很多有能力有才華的人都倒在了八股文上。
但是,八股文卻是最公平,最不受考官主官喜好的文章。
從破題開始,后面的七個步驟,每一步都有嚴密要求,若是達標,自然能中。
把每一步都規(guī)范死,盡最大的可能避免主官喜好!”
“孫大人,你以為,科舉出身的官員,能治理好天下嗎?
如今朝廷,很多科舉名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泱泱大明,科舉進士何其多也,可如今,竟然找不到幾個能帶兵打仗的人!”
孫杰嘆道。
孫傳庭不說話了,因為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過了好久,孫傳庭問道:“你希望這天下是什么樣的天下?!”
孫杰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推開房門,風(fēng)雪灌了進來。
回過頭,看著孫傳庭,道:“強如漢唐,甚至遠邁漢唐。我希望,日月所至皆為漢土這句話不再是一句空話!”
孫傳庭瞳孔縮了縮。
野心,昭然若揭。
腳旁的火盆燒的呼呼作響,有一絲灰燼飄了上來。
“可是,西域從唐之后,失去了一千多年了!”孫傳庭聲音低了幾分。
孫杰走了出去,雪落在了肩膀上。
不一會兒,頭發(fā)和肩膀被染成了白色。
轉(zhuǎn)過身子,回頭看著孫傳庭,道:“那不是西域,那是安西,那是我們的安西,從古到今,一直如此!”
北風(fēng)又大了幾分,呼呼作響,哨子聲凄厲。
孫傳庭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激蕩。
不知道為何,孫杰今天那番“大逆不道”的話,在他心里,卻掀起了層層波瀾。
停下腳步,看向西邊,小聲嘀咕:“難道,他會像太祖高皇帝收復(fù)燕云十六州一樣收復(fù)安西?只是,他的野心……”
“唉!”
忽然又嘆了一口氣,那激蕩的心情消散很多。
回到衙門,坐在書房中,寫著稟報給崇禎的密信。
信上說,孫杰一切照舊,無任何不臣之心,喜飲酒作樂,一副奢華無志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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