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之中，她在不停前行。又是這個神秘的夢。

        腳邊雜草叢生，紅棠沿著一條被不知何人踩出的小道上，慢慢前行。一路之上，兩側的白霧里閃過一縷縷海市蜃樓般的畫面。

        她好奇地張望，但畫面過于模糊，又或是霧過于濃，只得依稀看見一個身著紅衫的人影，好似在行走、好似在奔跑、好似在嬉鬧，但無論哪個畫面，紅影的旁邊，總有一個白色的……某物？

        也不知走了多久，這次的夢似乎比往日的更漫長。紅棠一路看著霧里忽隱忽現的畫面，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山洞的入口處。

        “這又是什么地方？”紅棠嘀咕道，鹿兒般的大眼四處觀察，這還是第一次在這個迷霧的夢中見到這樣的景象。

        山洞入口看似曾被某種紅色植物藤蔓嚴密覆蓋過，紅棠站在洞口處，仔細打量著入口處被不知何種利獸撕咬過的藤蔓斷痕處。

        她朝山洞內眺望，但洞內過于幽暗，她無法看清里面有何物。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從黑暗的山洞之中傳出，紅棠感覺洞內似有什么令人不安之物在嘶叫，心里生了半分膽怯，可雙腳卻不聽使喚地朝洞內前行。

        一道紅衣之影，慢慢隱入了黑暗幽深的洞穴之中。

        紅棠摸著潮濕的巖石前進，鼻間聞到一股潮濕的空氣，耳邊是嘀嗒水聲。待她雙眼適應了洞內昏暗環境后，她終于看清這山洞的全貌了——

        山洞空間偌大，巖石墻上點綴著一塊塊發出淡淡藍光的夜光石。而這水滴聲，則是來自洞頂處一塊巨大的鐘乳石，石頭上面也纏滿了跟洞口紅色植物類似的藤蔓。水聲滴滴，匯聚成一小塊水泊。

        在這洞內的水泊中央，露出了一塊高地，而這高地之上，長著一棵盛放的海棠花樹。

        紅棠怔怔地看著那棵紅海棠，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她趟過水泊，慢慢朝花樹走過去。

        “嘶——”就在她快要走到花樹前，一陣翅膀擺動的聲音，混雜著一些怖人的嘶叫，從頭頂上方傳來。

        紅棠緩過了神，抬起頭，才發現洞頂竟然掛滿了黑色的蝙蝠。原來剛剛在洞口聽到嘶叫聲，還有那藤蔓的撕咬痕跡……紅棠打了個冷顫，心臟止不住地緊張跳動，她下意識感覺到情況不妙了。

        蝙蝠似乎也發現了闖入山洞中的不速之客，慢慢躁動了起來。逐漸整個山洞，都回響著令人心悸的聲音。

        躁動不安的蝙蝠們，忽然有某只從洞頂上飛下，嘶叫著朝水泊中的紅棠飛過去。其他蝙蝠也似被激活了一樣，一只只落下，集體朝著水中的紅色身影俯沖。

        眼見蝙蝠越來越近，但紅棠的雙腳卻跟注了鉛一樣沉重，怎么挪也挪不開半步。“這不是我的夢嗎？為什么一點都不能控制自己？”紅棠的心跳越來越快，無法逃走的她，緊張地閉上了雙眼。

        蝙蝠的聲音越來越靠近，那嘶叫的聲音越來越大。可瞬間，身旁的世界突然安靜下來了，就連嘀嗒的水聲也聽不見。

        紅棠慢慢睜開雙眼，卻見眼前一位身著紅衣的人影正背對著自己。那人的身形與自己相仿，及腰的長發上，別著一朵開得精致的紅海棠。此時紅棠發現，自己被籠罩在一個淡紅色的靈氣結界中，而外面，是成片不斷撞擊著結界的蝙蝠。

        “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我的夢里？”紅棠對前方的人發問，但對方卻沒有回答她。

        前方這個身著紅衣的人，慢慢抬起了右手。手間紅息凝聚，輕手一揮，圍繞在身旁的淡紅結界忽然朝四周沖開，被靈氣震擊的蝙蝠群，吧嗒吧嗒地掉落在水中。

        余下的蝙蝠所剩無幾，也被這一剎那的靈氣的沖擊嚇得飛出了山洞。瞬間，洞中恢復了幽靜，只有水泊之中，被成片蝙蝠尸體圍繞的兩抹紅衣身影。

        前方的紅衣身影，終于慢慢回頭。

        一雙赤目奪人魂魄，紅棠驚訝得捂住了嘴，但并非因為這赤紅的雙瞳。

        眼前這名女子，竟然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

        “你是……何人？”看著跟自己長一樣的女子慢慢靠近，紅棠怔怔地發問。

        女子走到紅棠面前，伸出纖手撫摸著紅棠的臉頰。這張跟她一樣的臉，用著跟她一樣的聲音，說道：“我就是你呀。”

        紅棠手覆上臉頰上女子的纖手，她目不轉睛盯著眼前的女子，除了那雙紅色的瞳孔以外，這張臉真的跟自己一模一樣，她感覺自己此刻像站在一塊巨大的鏡子前。

        心中有太多疑惑，卻不知從何問起。

        自稱是她的女子牽起了紅棠的手，朝著山洞之中那棵海棠花樹走去，好似聽到她心底的疑惑，女子說：“以后你會想起這一切，現在你該回去了，你不屬于這個空間。”

        女子牽著紅棠走到了海棠花樹后，空氣里的潮濕感消失，紅棠發現樹后的空氣中，竟有一道白光裂痕，裂痕之中，傳出一聲男子的呼喚。

        “紅棠。”

        女子放開她的手，輕輕推了下她的背，催促她：“快走吧，他在等你。”

        這空間裂縫一樣的痕跡是何物？他又是誰？紅棠朝著白光之處走去，半腳踏入裂縫之中，定身回頭一看。

        身后卻已空無一物。連花樹，水泊，山洞都已消失，只剩一幕虛無的黑暗。

        窗外，鳥兒站在已經光禿的樹枝上，迎著旭陽啼鳴。窗內，蘇未尹坐在床榻邊上，看著昏迷幾日的女子。

        幾日前的月夜，紅棠倒在他的懷中。他找遍廟內所有人，都不知那夜發生了何事。他也請孫奶奶幫他檢查紅棠的身體是否有傷處，也并無任何外傷。她就是一直在昏睡。

        難道這命運真要捉弄他到這般地步？母親得怪病無治，眼前紅棠昏迷不醒，他卻始終無法做任何事。

        “紅棠。”他小聲呼喚著。

        或許只是因他無法掌握更多權力，才會這般無力，如果他能掌控更多，那或許他就能保護他所重視的人。

        蘇未尹看著床榻之上的紅棠，忽然見羽毛般的睫毛微微一動，昏迷多日的女子，緩緩睜開了眼。他注意到，此時這雙迷離的瞳孔，恢復了往日深褐的顏色。

        “原來是蘇未尹啊……”剛醒來的紅棠，聲音沙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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