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指尖勾住帽沿，將它拾起來。

        茗瑤也被另一只手扶著站直身，抬頭定定望著他。

        “……哥哥。”

        一瞬間，被恐嚇和辱罵的委屈涌上心尖，茗瑤低下頭，忍住眼里不停打轉的淚水。

        她遠沒有自己想的那樣強大，明明過去這么多年了，遇到這種事情還是會害怕。

        帽子被輕輕戴回她頭上，茗瑤不敢抬頭看他，怕在他面前落淚，她答應過自己的親哥哥要堅強的，哪怕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

        “嚇到了？”

        柔和低沉的聲音因刻意壓低帶著一絲沙啞，隔著一層薄薄的帽子，他極盡溫柔地輕撫她的腦袋。

        茗瑤用力搖了搖頭，依舊低頭不語。

        怎么可能會沒嚇到，明明那么膽小又臉皮薄，薄以寒始終注視著她，等她平復好情緒，陰郁的眼神泛起冷光。

        張凡兮從圍觀的層層人群中擠進來，看清眼前的局勢后，拎著兩杯奶茶立馬跑過去拉住茗瑤的胳膊。

        “怎么回事啊？我才進去沒多久。”

        剛剛聽到外面的吵鬧聲也沒在意，這個時間正好是上下課的交匯點，熱鬧很正常，一直到奶茶做好聽到后面進來的人在議論，說是有個很漂亮的學生被打了，說是她勾引人家男朋友。

        張凡兮聽出話風不對，匆匆結了賬跑出來。

        到外面沒有看到茗瑤，心下的不安變得更強烈，她認識茗瑤有一段時間了，知道她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眼下不見人影，那很可能……

        于是扒開人群跑了進去。

        “她是不是打你了？！”

        怕她會覺得丟臉，張凡兮刻意壓低聲音問她，只是語氣難以控制地暴躁。

        茗瑤搖了搖頭，細白的小手拽住她的胳膊。

        “我都聽說了！你還瞞我！”張凡兮不善地望著對面，好家伙，還帶了一幫人來，欺負她們家沒人是吧，她擼起袖子，“等著，我非找她——”

        一步還未跨出去，茗瑤的雙手一緊，牢牢將她拽住。

        “瑤瑤！”

        茗瑤終于抬起頭，同樣看著她，輕輕搖頭。

        這種事情最好不要讓凡凡介入，會同她一起被人議論的，那種或有或無惡意的調笑，完全淪為了別人的茶余飯后談資，那種滋味并不好受。

        張凡兮的怒氣一點點壓下去，另一邊始終得不到一個眼神的女人終于忍無可忍。

        “以寒哥哥——我們已經有婚約了，你怎么能一直向著她！”

        顧婷婷帶著醋意與妒忌的眸子毫不掩飾地直直望著茗瑤。

        薄以寒依舊不為所動，連一個眼神都沒遞過去，只一下一下揉著茗瑤的小腦袋，低頭看著她，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

        “別聽她胡說，大學畢業前我壓根就不認識她。”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周圍的人都能聽到。

        “以寒哥哥！”被當眾下臉面，女孩羞憤地轉而望著他。

        薄以寒置若罔聞，見她沒反應，甚至彎下腰與茗瑤對視，“聽到了嗎？小孩兒。”

        茗瑤被迫點了下頭，她又沒問。

        見她的眼圈不似剛剛那般紅了，薄以寒站直身，看向一旁：

        “陪著她。”

        “喔，當然。”

        張凡兮莫名點點頭，她不陪著她難不成還會直接走掉？

        轉而想了想，看著薄以寒的背影，猜測出這話可能還有別的意思。

        是不讓她插手嗎？

        剛剛她要往前走瑤瑤就拉住了她。

        “以寒哥哥。”顧婷婷望著面前朝思暮想的男人，剛剛的飛揚跋扈瞬間收起，嬌滴滴地埋怨，

        “我們有過婚約的，那個女的還往你身上貼，一看就不是——”

        話還未說完就被薄以寒打斷，

        “所以你就敢打她？”

        聲音帶著透骨的涼。

        其實他當時并未看清，好不容易從實驗室出來，就遠遠看到小孩兒的背影，本來想過來打聲招呼，還沒到跟前，就看到一輛自行車差點撞到她。

        他的瞳孔下意識一縮，腳下的步子加快，但畢竟距離有些遠，他還未跑過來就看到一個女孩欺近她，接著視線就被擋住了。

        進到人群中，看到她的帽子掉在地上，就猜出了大概，畢竟以今天微弱的風力很難吹落它。

        眼神瞬間沉了下去。

        走近時仔細觀察，小孩兒的臉并沒受傷，他的心才放下了大半。

        “我沒有！”

        顧婷婷一口否認，化著精致妝容的臉上竟然有一絲委屈，“根本沒打到！”

        “沒打與沒打到是兩個概念，你是小學生嗎？這個都不懂！”

        突然被人大聲呵斥，顧婷婷滿臉忿怒，只是對方的眼神冷得徹骨，讓她又蔫了。

        “以寒哥哥~”

        “別叫我哥哥，惡心，還有，去給她道歉。”

        惡心？！

        道歉？！

        顧婷婷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是你未婚妻啊！你怎么能這么和我說話！”

        “呵~”他毫不在意地給她一聲冷笑，“我單身了二十多年，女朋友都沒有過，什么時候多了個未婚妻？”

        “可是、可是薄恒哥哥和我說過我們兩家將來要聯姻的！”

        “誰跟你說的你去找誰？到我們學校鬧什么鬧！”

        “可他是你哥！”

        “他是我哥，又不是我主子，我自己的婚姻什么時候輪到別人指手畫腳了？”

        薄以寒捏著額頭，耐心已經快告罄了，前兩年她就來學校鬧過，他壓根就沒在意，但這次居然找到小孩兒頭上，絕不可能再姑息。

        他不耐煩地低叱，

        “顧小姐，去給她道歉！”

        “憑什么！”再也不掩飾她的暴戾，顧婷婷咆哮著吼道，“我可是顧家的小姐，憑什么要給她道歉！還有，你要是不答應婚約的事，明天我就能讓我爺爺從你們薄家的企業撤資！”

        “你們薄家”四個字徹底摧毀了薄以寒最后的耐性，他一腳踹在了旁邊的自行車上，連同車上原本看戲的男人一起被甩了出去。

        然后伸手拽住她的衣領。

        顧婷婷尖叫了一聲，整個人直接嚇傻了，對上男人近乎瘋狂的眼神，身體不自主地顫抖。

        周圍圍觀的人群瞬間一片嘩然，大家紛紛拿起手機拍照。

        茗瑤和張凡兮在后面也當場呆住了。

        薄以寒抬頭視線冰涼地掃視一圈，桀驁的笑容不帶一絲溫度，

        “多拍點，發到所有平臺，越多人看到越好。都是成年人，別t&：m像個十幾二十幾歲的巨嬰似的，只會撒潑犯渾，有能耐的盡管來找我，

        反正我本來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別去打擾小孩兒，別問她任何問題，別讓她幫忙傳遞任何東西，聽到了嗎？”

        他轉回頭又踹了下自行車，唇邊的笑容越發擴大，微弓著身子望著顧婷婷，“打人不道歉？那我打了你，是不是也用不著賠償？”

        “我、我是女生。”顧婷婷縮著脖子，被嚇得結巴。

        言下之意他不能打她。

        “你是人嗎？是人就行。”

        氣氛一度降到冰點，

        茗瑤最先回過神，顧不得其他，以盡可能快的速度跑到薄以寒身邊。

        她以為他和對方鬧脾氣的大小姐解釋清楚后這場鬧劇也就結束了，萬萬沒想過局面會變成這樣。

        他也沒想過。

        低頭看著女孩渴求的目光，

        薄以寒微哂，到底讓她看到了自己不堪的一面，會怕他嗎？

        垂眸盯著拽住他胳膊的兩只纖細的小手，因為用力而有些慘白，緊握的拳頭漸漸放松，他松開顧婷婷的衣領，怒氣消了大半。

        長手一伸，攬住她瘦弱的肩膀，薄以寒輕輕吐了一口氣，看著已經呆若木雞的顧婷婷，

        “顧小姐，請、你、道、欠！”

        “我、對、對不起。”

        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里見過這種陣仗，再也維持不住之前的傲慢，下意識瞥了眼茗瑤和她身后的張凡兮，轉身欲走。

        “顧小姐？”

        輕輕柔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顧婷婷站住腳，側眸看著她，眸中怒火升騰：

        “我已經道歉了！還有什么事！”

        茗瑤露出淡淡的微笑，向前邁了兩步，“今天因為您和您旁邊這位先生，”

        她看向她一旁，那個騎車差點撞到她的人，“因為二位無端的誤解和暴力行為，我想我有權利接受你的道歉。同時也真誠地希望顧小姐以及與顧小姐利益相關的人可以不要再來打擾我和我的朋友。”

        “利益相關”四個字被刻意加重了讀音。

        聽到這句話，顧婷婷一窒，因心中的想法被別人戳破了而羞惱。

        茗瑤繼續說著，她的聲音不大，語速也并不快，

        “否則，不管是今天還是將來，我會收集所有的證據訴諸法律。顧小姐的家或許很有權有勢。”

        笑容漸漸收斂，墨黑的雙眼靜靜望著她，無形的壓迫感瞬間騰空而起，茗瑤一字一句說著：“不過我既然說得出，就有辦法做得到。希望顧小姐和我都能記住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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