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走得突然，雖然一早就立過遺囑，但還是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特別是公司。

        爸媽把三人送到大伯家就趕去公司幫大伯打理事務。

        午飯幾人胃口都不算太好，兩個堂哥和大伯母先去了爺爺住過的房間，剩下兄妹三人，茗瑤吃了兩口也落了筷，正欲起身被哥哥攔住。

        他從自己女朋友的包里拿出一個包裝素雅的禮品袋，很顯然是因為爺爺過世臨時換掉了之前華麗精致的包裝。

        “這是我和檸檸一起挑的，補給你的生日禮物。”

        接過袋子，茗瑤輕笑：

        “謝謝哥哥，也謝謝檸檸姐。”

        趁茗瑤走后，何晚檸輕輕拍了下張銘宇，

        “我看瑤瑤的狀態還好呀，沒有你說的那么嚴重吧。”

        張銘宇搖搖頭，靠在椅子上嘆了口氣，“我妹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前幾年奶奶去世的時候，她哭了很長時間，然后就開始發高燒，整整一周都沒退，把我們都嚇壞了，后來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才好。她這次這么平靜我反而更擔心。”

        何晚檸也有些擔憂地望著他：“要不我明天自己回去吧，看看能不能幫你跟教授再請幾天假。”

        “沒事，現在正是項目關鍵的時候，教授能讓我回來送爺爺走已經不錯了，再請假說不過去，瑤瑤——”他又望了眼她離開的方向，“她長大了，應該學會調節自己了，不會有事的。”

        長大了……嗎？

        樓梯拐角的另一邊，茗瑤站在門外，靜靜聽著兩人的對話，許久，才開門走進去。

        十八歲就像零點的時鐘，秒針歸零重啟的那一刻，就算只有一秒鐘的差距，也是今天與昨天了。

        晚飯后司機來大伯家接走了茗瑤和哥嫂三人。

        張銘宇和何晚檸明天一早就要離開，所以早早休息了。

        典雅寬敞的房間內擺設十分簡單卻樣樣精致，女孩坐在松軟的公主床上，剛洗完澡正準備躺下。

        門外一陣敲門聲，茗瑤下床走過去。

        “阿姨？”

        門外站著的中年女人正是家里的家政阿姨，女人慈祥的看著她。

        “瑤瑤，先生讓我叫你去他書房。”

        “好，那我換件衣裳。”

        這么晚了，爸爸叫她去書房做什么？

        茗瑤想了一路，一直走到書房門口，隱隱有了猜想。

        “當當”兩聲敲門，在得到允許后，茗瑤推門輕輕走進去。

        撲面而來的淡淡書香，以及中式裝修風格，鏤空雕刻的幾架書柜幾乎列滿了各式各類的書籍。

        另一面墻上陳列著幾幅書法真跡，再往里走同樣是鏤空雕刻的木質隔斷，中央是圓形的無門入口，跨過去后正對書房的辦公桌。

        “爸爸你找我？”

        張逸洲簡單地“嗯”了一聲，頭都沒抬一下，還在處理爺爺的公司遺留的問題。

        “知道為什么找你嗎？”

        茗瑤低頭琢磨了一小會兒，才慢半拍地回答：

        “明天大伯正式接任董事長的位子，還要召開股東大會，爸爸有什么要囑咐我的嗎？”

        張逸洲的手仍在鍵盤上敲擊著，只是抬頭淡淡瞥了她一眼，又垂眸繼續盯著電腦，隨后說道：

        “去那邊坐吧。”右邊靠陽臺附近陳設著一張茶桌，還有鋪在地毯上的幾張墊子。

        “茶是我和你媽媽新帶回來的，嘗嘗味道怎么樣。”

        茗瑤點點頭，走過去坐下，茶壺里是新泡的茶，溫度剛好。

        給自己倒了一杯后，茗瑤抿了一小口，微苦中夾著淡淡的清香。

        父女二人沒再說一句話，張逸洲還在辦公桌上忙碌著，似乎已經忘記了坐在不遠處的女兒。

        茗瑤也不吵他，只靜靜坐著品她的茶。

        兩人就這樣一動一靜，仿佛被結界隔開了兩個世界。

        “別喝太多，晚上睡不著。”

        張逸洲走過來時，茗瑤的杯子已經見了底，她點點頭，原本倒得也不多，而且爸爸才想起來這句提醒的話是不是有些晚。

        “味道怎么樣？”

        他坐在她對面，也給自己倒了一些。

        “還不錯。”茗瑤瞇了瞇眼，“要加入酒店的茶品單里嗎？”

        “有這個打算。”

        張逸洲同樣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后，他先開口問道：

        “這些年我和你媽媽對你和你哥疏于照顧，有怨過我們嗎？”

        茗瑤沒有猶豫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們忙。”

        “不只是因為忙，而是我本來就沒打算太管你們。”

        果然是親生父親，毫不避諱。

        茗瑤在心里暗暗想著，表明依舊平靜地“哦”了一聲。

        “不想知道為什么？”張逸洲挑了下眉看向對面一臉淡定的女兒。

        她抬頭望向他，濕漉的眼里沒有一絲波瀾，“爸爸既然說出來了就一定想好了足夠說服我的理由，問不問結果都是一樣的。”

        聽到這一句暗含深意的解釋，張逸洲伸手撐住身后的地面，身體懶洋洋地向后傾，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你媽媽總說你哥固執的脾氣最像我，其實我覺得他那不拘限制的性格更像她，而你才最像我。”

        與他鮮少有波瀾的雙眸對視片刻，茗瑤緩緩低下頭，眼中有流光閃過，“兒子像媽媽，女兒像爸爸，一般都這樣。”

        “是嗎？”

        茗瑤不再看他，只是輕微點了下頭。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張逸洲才又開口：

        “有了孩子后我一直在考慮，我要給他們鋪一條越完美越好的路，然后一路保護他們成長到接手家業；還是放養他們去尋找自己的出路，只是這樣風險似乎比前者要大這個問題，很顯然，我最后選擇了后者。”

        停頓了一會兒，他拿起杯子又抿了一口才繼續說：

        “所以在你哥最終選擇放棄家業的繼承，到國外深造，要走一條他自己的路時我沒有攔著，因為我當初也是這樣。而你，就算你在小升初的考試中故意考砸去郊區一所偏遠中學念書，我也暫時沒有過多干涉。”

        聽到后一句話，茗瑤下意識攥住了裙角，只是她依舊垂著頭，沒什么其他動作。

        “只要你們不被負面的因素帶偏、不走歪路、不做偏離價值觀的事情，我不會輕易插手，因為你們早晚都要面對自己去決定人生的每一個選擇的時候，你們所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要你們自行承擔它所帶來的后果。就像你也要承擔不去更好的學校所帶來的一切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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