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木棍砸在人身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音。
疼入骨髓。
血從她身下蔓延開出一朵詭麗的花。
“啊……”沈璃低呼一聲,猛然睜開眼。
夜風(fēng)寒涼,吹得她打了個哆嗦。
錦月從外面鉆進(jìn)馬車,搓著手道:“夫人,馬車壞了,車夫說修不好。 咱們今兒怕是得走回寺里去,等明兒一早讓人修了馬車再回。”
沈璃雙目瞪圓地看著明明已經(jīng)過世數(shù)載的錦月。
她……這是重生了?
“夫人?”
沈璃回過神,一把抓住錦月的手:“今天是何日?”
“明德七年三月初八,夫人怎么了?”錦月緊張地伸手去探沈璃額間的溫度。
明德七年三月初八。
沈璃低低地笑了起來。
她竟然真的重生了,回到嫁給吳惟成第四年,回到她的孩子念哥兒癡傻之前。
就是這一夜,她被婆母吳老夫人誆去寺中祈福,回程途中馬車損壞耽擱了一晚,回到府中才知,念哥兒整晚高熱不退,府中的大夫卻臨時出門訪友不在,偌大的府中,竟無人去外面請大夫。
等她回去請來大夫,為時已晚,她聰慧機(jī)靈的念哥兒燒成了傻子。
而她那剛中狀元的丈夫吳惟成,對此不聞不問,反而嫌棄地說,既然已經(jīng)成傻子了,府里好生養(yǎng)一輩子就是。
在她心疼得發(fā)瘋的日子里,他不耐煩的呵斥說她矯情,不行再生一個就是了,反正都是她的孩子。
之后不過一年,他以她的念哥兒是傻子,她又久久不曾再孕,他不能后繼無人為由,娶了太常寺卿盧大人新找回來的千金為平妻。
平妻進(jìn)府,她才知,原來兩人竟早就暗通曲款,育有一子一女。其女已然六歲,而她嫁進(jìn)吳府不過五載。
她想過和離,吳惟成只說了一句“他不能做無情無義拋棄糟糠之妻之人”。
之后,吳惟成這個賤男人,拿著癡傻的念哥兒威脅她,將她的嫁妝悉數(shù)摳去。又以她的名義攀著她曾經(jīng)打點好的關(guān)系步步高升。
并將她和念哥兒幽禁在院子里。
這一關(guān)就是七年。
直到念哥兒某日突然自己跑出了院子久久未回,她找過去時,只見那外室子將她的念哥兒按壓在水塘里,生生淹死。
那日那些人肆意的笑聲在她耳邊久久不散。
她瘋了。
吳惟成卻不屑地說:“一個傻子,死了就死了。早就該死了,養(yǎng)著也是白白浪費(fèi)糧食,還丟盡我吳家的臉。沈璃,也也不用鬧,你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也要有點兒自覺。你聽話,我養(yǎng)著你也沒什么。你不聽話,現(xiàn)在的我掐死你跟掐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那一天,她一口血噴在了賤男人的衣襟,只說了一句“我要你血債血償”。
她想盡辦法終于逃出了府,想要去報官,最后卻被吳惟成截了回去。
“打死了丟去亂葬崗。”男人的聲音陰冷如同來自地獄。
碗粗的木棍一下一下敲擊在她的背上她的腰上她的頭上,她被生生打死!
她嫁入?yún)羌沂迥辏麄兂灾难猓詈筮要連骨頭都啃盡,渣都不想剩!
她恨!
恨賤男人,恨賤女人,最恨的卻是自己的軟弱與無能!
沈璃閉了閉腥紅的眼眸,再睜開時,清明一片。
“走,我們下去看看。”沈璃淺淺勾唇,臉上蕩起一抹冷笑。
馬車被破壞得很徹底,看來背后之人今天是徹底想要留下她。
沈璃瞇了瞇眼,溫聲吩咐錦月:“將馬解開,套上備用的馬鞍,我騎馬先回去,你們過后再想辦法回來。”
周圍仆從的目光都匯聚過來。
錦瑟拉了拉沈璃的衣擺:“夫人,您不會騎馬,您忘了嗎?會出事的。”
沈璃的目光定在錦瑟臉上,瞳孔倏地一縮。
前世,也是錦瑟極力勸著她回寺里住一晚。
她信了,回了寺里。
后來,她被困在院子里,錦瑟成了吳惟成的妾。她那時才知道,她的大丫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爬了床背了主。
錦瑟被沈璃盯得不太自在,眼神別開,面上笑得小心翼翼:“夫人,奴婢也是為您著想,您若一時意氣騎馬回去,這路上……出點兒什么事兒……這大晚上,又黑燈瞎火的……咱們還是穩(wěn)妥些,對不對?”
邊說,還邊伸出手去攔沈璃,我為你好的姿態(tài)做得十足。
沈璃側(cè)頭去看停住腳的錦月:“錦月你也覺得不好?”
錦月迅速低下頭,轉(zhuǎn)身去讓車夫解馬。
沈璃滿意地回過頭,臉上淺淺一層笑意,在錦瑟得意的笑容里,順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她臉上:“我有與你說話嗎?閉嘴!”
錦瑟被打得一懵,下意識想要哭一哭搏一搏同情,卻在看見沈璃的神情時頓住。
燈籠微弱的火光下,沈璃神色冷厲如同閻羅。
錦瑟抖著身子垂下頭。
剛才還嘰喳的丫頭婆子小廝,瞬間息了聲,紛紛垂下頭去,無人再敢多嘴。
沈璃心系念哥兒,從錦月手中接過馬韁。抿了抿唇,嘗試著上馬,腳才踩到一半,落了空,一下子滾了下來,差點驚了馬。
眾人圍上來七嘴八舌的勸。
“夫人,您怎么樣?要不,算了吧?”錦月?lián)牡胤銎鹕蛄А?br /> 錦瑟也上了前:“夫人,奴婢的話雖不好聽,可也是為您好,您看,這馬也不是那般好騎的,您還是別折騰了,咱們還是回寺里住一晚來得穩(wěn)妥……”
錦瑟的話在沈璃的目光掃過來時啞了聲。
沈璃一言不發(fā),再次接過韁繩。
死都不怕了,這世上還有什么可怕的?
這一回,順利上馬,她輕吁一口氣,回身看了錦月一眼,便雙腳一夾馬背,駕馬而去。
馬兒跑得快,也顛簸得厲害。
沈璃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不讓自己掉下去并正確的識路上。
這一刻,她心里前所未有的清明。
既然重生回來,那她定要吳惟成血債血償。不過這輩子,她不打算與他同歸于盡。
上一世,她與念哥兒慘死,他卻與那賤人活得逍遙快活,還成了京城有名的恩愛夫妻。他們的兒子成了新科狀元,他們的女兒高嫁進(jìn)侯府做主母。
可不可笑!
這一世,她得徐徐圖之,她得將那些人碾進(jìn)泥里還得給她當(dāng)養(yǎng)料。
*
后方不遠(yuǎn)處,黑暗里,侍衛(wèi)低沉的聲音響起:“爺,人已經(jīng)走了,咱們……”
原本想要幫忙的,倒是用不著他們了。
“不會騎馬卻非得逞強(qiáng),愚蠢。”男人低低地開口。
馬車?yán)铮贡惩Φ霉P直,一身玄色錦袍,被他穿出幾分冷凝殺氣。
男人骨節(jié)分明的手敲擊在馬車車壁上,淡淡地道:“我們也走。”
隨著一聲清喝“駕”,馬車徑直往前而去。
錦月聽到馬車聲,回身想攔,但馬車并未做絲毫停留,徑直駛過,連差點撞著她也無動于衷,對于她求助的喊話更是仿若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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