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垂在身側的手頓時緊了緊，面上卻不露聲色地看向盧夫人，頗有些為難地道：“盧夫人……”
  盧夫人深吸一口氣，甚至連張夫人不虞的神色都顧不上了，只直勾勾的盯著梅媛媛。
  聽見沈璃的聲音，這才恍然回過神來，再掃過張夫人的神色，心中一凜，抱歉地笑笑：“無事，剛才有些恍神。”
  沈璃趕緊示意婆子們將梅媛媛帶下去，心里卻更加沉了些。
  好在各位夫人都是挺有眼色的，見著吳家似是實在不太平，不過再稍坐了會兒，就都一一告辭。
  張夫人臨走時拉了拉沈璃的手：“過幾日我給你下帖子，姨母要與你好生說一說話。”
  沈璃笑著撒嬌：“好，那我等著姨母的帖子，我也好些日子沒見到瑤月妹妹了。”
  沈老夫人不放心，不大愿意走，沈璃湊到她耳旁輕聲道：“娘和嫂嫂先回去，我明兒再回去見娘，把今日的事一一地說給娘聽，好不好？”
  沈老夫人對上她沉靜的眉眼，略一思忖，還是點了頭離開。
  盧夫人卻是留到了最后。
  見所有人都離開了，盧夫人才臉色蒼白地走至沈璃面前，低聲請求道：“吳夫人，可否讓我再見見你們府上這位姨娘？”
  沈璃眸中一抹流水閃過，臉上露出為難尷尬之色：“盧夫人見著今兒的場景應該就明白，在這位妾室的事情上，我……我不大說得上話……”
  盧夫人卻并不讓步，眼中一絲厲色一閃而過，幾息后又微微帶上了幾分哀傷：“實不相瞞，吳夫人，我年少時有一個姐姐走失了，這些年我爹娘一直念叨著姐姐。
  我是見府上梅姨娘與我們家的人實在有幾分神似，想要再仔細看一看，是不是我眼花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沈璃若是再不同意，就說不過去了。
  畢竟盧大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盧夫人再不受寵，也不是沈璃能惹得起的。
  沈璃嘆了口氣：“那我就且試一試吧，盧夫人請坐，我讓貼身丫頭去請一下梅姨娘。”
  等錦珠出去，盧夫人又打探起梅媛媛的來路。
  在聽說梅媛媛竟然是前段時間才接回府中的外室，盧夫人眉峰微蹙，神色淡了幾分。
  沈璃特別真誠的將打聽來的消息一一地對盧夫人說了，嘆道：“也是個苦命人兒。”
  盧夫人不再吭聲。
  梅媛媛這回倒是來得很快，還是和先前一樣，一來就跪在了沈璃面前，做足了姿態。
  沈璃笑笑：“梅姨娘快起來，盧夫人說是想好好看看你。”
  梅媛媛不明所以，起身抬頭去看盧夫人。
  盧夫人忍不住站起身，走至梅媛媛跟前，仔細地打量。
  兩人站在一起，還真真是像。
  特別是眼睛和嘴唇，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
  沈璃見此，瞇了瞇眼，心里有一個想法依次成形。
  “盧夫人，您剛才一說，我這一看啊，覺得咱們梅姨娘和您還真的有幾分像。”
  沈璃緩緩開口。
  盧夫人的神色卻淡了下去，笑笑：“這世上相像之人實在太多。”
  說罷，她走回椅前坐下，端起了手邊的茶碗，不再出聲。
  沈璃明白了她的意思，揮手讓梅媛媛退下。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家常，盧夫人這才起身離開。
  沈璃剛回璃園，吳嬤嬤就來了，說是老夫人有請。
  沈璃冷笑一聲，讓錦月把蔣月叫了過來，一起去了福壽園。
  人才踏進屋子，就聽吳老夫人喝道：“孽障，跪下。”
  沈璃紋絲不動，似笑非笑地看著吳老夫人：“母親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責怪兒媳剛才不該為您引開眾位賓客？難道今兒這一出是母親自己故意暴露出來的，或是您自己給自己的生辰禮？”
  “你……你……你……”吳老夫人指著沈璃的手都在抖，面色青紫一片，眼神還不時地瞟向一旁的吳惟成。
  吳惟成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怒道：“沈璃，你放肆！怎么可以如此污蔑母親？你還不趕緊給母親道歉？”
  沈璃唇角的笑意更深：“夫君，我怎就是污蔑了？今日的事擺在那兒。唉，其實要我說，母親若真是與江大夫兩情相悅，就算是兩人在一起，咱們做后輩的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母親又何苦為了公開這份關系，做出這樣的事情讓人看了笑話呢……”
  “閉嘴，你閉嘴……”吳老夫人沖了過來，就要往沈璃面上扇。
  蔣月上前一步，一只手似鐵鉗似地緊緊攥住吳老夫人揮過來的那只手，讓她動彈不得。
  沈璃淡淡地道：“母親年紀大了，還是不要沖動的好。何況，我不過是訴說一個事實，母親也不必如此激動。”
  吳惟成雖然對吳老夫人今兒這一茬也實在生怒，但畢竟是生母，此刻也只能護著：“沈璃，你這是還打算對母親動手嗎？
  依我看，母親也沒有冤枉你，宴席上的菜品可都是你準備的，府中是你管家。母親說了，可是吃了那些飯菜才覺得不適，后來就迷糊著什么都不知道了，顯然是被人下了藥。”

  沈璃臉上浮起一抹譏諷的笑意：“夫君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是，這事兒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倒想問問夫君，我這般的話動機何在，目的何在？
  宴席是我一手操辦的，幾位高位夫人都我請來的。我策劃這一出來打自己的臉讓自己難堪嗎？
  而且夫君不要忘了，帶人前去撞破這事的是吳嬤嬤，當時夫君也在場。”
  幾句話，說得吳惟成啞口無言。
  沈璃又道：“說到這兒，我倒想問問夫君和母親，為何吳嬤嬤在還沒瞧清屋中的情況之時，就大喊著夫人，這又是怎么回事？難不成吳嬤嬤一早就知道是我在那里？知道屋中發生的事？”
  吳惟成神色一僵。
  他沒料到沈璃會這樣咄咄逼人地將這些問出口。
  這幾個月來，他雖然明顯地感覺到了沈璃的變化，但再怎么變，沈璃在他面前還是從來都是溫和的柔弱的，他也只當她是女人間的爭風吃醋罷了。
  此刻，見沈璃這副模樣，他瞇了瞇眸子，審視地看向她。
  難道，沈璃是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而且他們還包括王公子的人都看守得牢牢的，明明進了院子的是沈璃，怎么會換了人？
  她是如何做到的？
  還有王公子后來也沒了音訊。
  吳惟成心里隱隱有些不安，但想到今天張夫人對沈璃的維護，知道自己想要籌謀的怕是大勢已去。
  他的態度又軟和下來：“阿璃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就是一時情急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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