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撥開人群走進了鋪子。
  先給了沈璃一個安撫的眼神，才又回過頭去看鬧事的人：“你們無緣無故地聚在這里鬧事，你們不愿意報衙門，我幫你們去報。”
  晏清身形高大，一身氣勢極盛，又帶著同樣冷著臉的謝三謝五兩人。
  即使不認識他的人，也是下意識地畏懼。
  聽晏清這樣說，那些人明顯怯了。
  就在這時，一個缺了一只胳膊的老漢急匆匆地走了過來，一見場中的情形似乎就明白了幾分。
  他上前走到那婦人跟前，掄起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打完又看了那幾個男人一眼。
  眼神銳利。
  直看得那幾人都訥訥地后退幾步，不敢出聲。
  那老漢這才轉過身來，徑直跪在了晏清面前：“請將軍責罰，是老漢沒管好家人。”
  晏清沒出聲，冷冷地看著那老漢。
  孫老漢也不敢動，額角漸漸地冒出了冷汗。
  鋪子內原本的嘈雜也漸漸地平息下來，落針可聞。
  有那膽子小的，更是直接悄悄地退了出去。
  良久，晏清才抬了抬手：“起來吧。”
  孫老漢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從地上爬起來。
  “謝五，帶他去報衙門，讓那邊趕緊派人去找。謝三，將這一塊咱們認識的人都叫出來，一起去找孩子，不僅找城西這塊，全城都要找。另外，再讓人去城門口交待一聲。”
  謝三謝五點頭應是。
  孫老漢連連道謝，這才趕緊呵斥著那些人走了。
  等人呼啦啦地散了，沈璃才松了口氣。
  晏清這時候才看向她：“可是被嚇著了？”
  沈璃搖頭：“倒沒有，你怎么過來了？”
  “今日正好過來，聽說了就來看看。你……”他似是想要說什么，又頓住。
  沈璃點頭。
  她又看向掌柜的，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說一遍。”
  掌柜的知道得也不多，說了一遍，和沈璃聽到的差不多。
  “這孩子是伍家的小猴子，其實這段時間好多了。被這么一嚇，又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復過來，這一時半會兒，怕也問不出什么來。”掌柜的深深地嘆了口氣。
  沈璃的目光又落到了那嚇得一直發抖的孩子身上。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小猴子手里似乎捏著個什么。
  沈璃試探地走過去，在他跟前蹲下。
  小猴子沒反應。
  沈璃又試探地性地摸了摸他。
  小猴子身子抖了抖，一雙迷惘的眼抬頭看向她。
  沈璃不敢動了。
  良久，小猴子突然扁扁嘴，一臉委屈地喊了一句：“干娘……”
  沈璃店鋪這些孩子都不大，小猴子是最小的，才十來歲。
  平日里這些孩子見著沈璃，都喜歡喊她干娘。
  此刻，這一聲“干娘”一出，沈璃心里一酸，清脆地應了一聲，一雙手緩緩地拍了拍小猴子子的背。
  小猴子的身子又抖了抖，突然直接撲進了沈璃懷里，嚎啕大哭：“干娘，干娘……嗚嗚……”
  孩子壓抑的哭聲如同受傷的小獸的嗚咽。
  沈璃聽得心酸。
  忍不住將他抱進懷里，伸手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撫著。
  很久之后，小猴子終于停止了哭聲。
  卻又成了呆呆的模樣，并不吭聲。
  沈璃松開他，輕聲道：“小猴子，干娘送你歸家，可好？”
  小猴子不出聲，沈璃也不敢亂動，就一直等著。
  過了許久，他終于有了反應，呆愣愣地將手往前伸，要將手心里的東西給沈璃。
  沈璃接過，是兩塊已經融化了的飴糖。
  沈璃心里酸酸澀澀的，也并沒有嫌棄，將那糖接過來，吃掉：“真好吃，謝謝你，干娘很喜歡。”
  小猴子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大伯，給糖……帶走石頭……”
  沈璃心頭一震，抬頭和晏清互相看了一眼。
  掌柜的也聽說不對，上前就要拉扯小猴子：“小猴子，你是說大伯把石頭帶走了？大伯是誰？”
  掌柜的說話又快又急，小猴子臉上閃過畏懼，往沈璃懷里縮了縮，再也不敢說話了。
  晏清蹙眉往掌柜的跟前攔了攔。
  掌柜的對上他冷冽的眉眼才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不妥，又退了幾步，伸手朝沈璃作揖。
  沈璃安撫地拍著小猴子，倒是并沒有再追問，而是哄著孩子將他送回了家。
  又將情況說了一聲，囑咐小猴子的家人好好安撫孩子，不要嚇著孩子，這才和晏清一起回頭走。
  沈璃掃了晏清沉靜的臉一眼：“你有想法了？”
  晏清點頭：“剛已經讓人去查了，既然是白天將人帶走，那肯定是有人看到。而且能接近小猴子，并且讓他對他毫無防備之心還拿了他的糖，說明這是熟人。”
  沈璃也點頭：“對，這些孩子，對于陌生人很敏感，根本不會接任何陌生人的東西。這樣一來，是不是應該去查一下這孫家那邊的關系？
  熟人作案，城西這一片長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應該不至于出現拐子窩。那很可能就是與孫家有怨有瓜葛。”

  晏清的眼里就露出一絲笑意：“沒想到阿璃還是位女諸葛。”
  沈璃大大方方地笑：“能得小侯爺的夸贊，我倒是榮幸。”
  晏清眸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派出去的人多，倒也不必兩人自己跑出去找，便一前一后回了鋪子，打算就在鋪子這里等消息。
  剛進鋪子，掌柜的就唯唯諾諾地上前：“夫人，您還是將小的調到別處去吧。”
  沈璃訝然看他：“什么意思？”
  “夫人給得多，按理我不該說這樣的話。可我……抵不住了啊。這些孩子，平常人家帶一個都難，我和那老師傅兩人看這一大堆……”
  掌柜的說到這里，搖頭嘆氣：“有些智商高點情緒不急躁的還好點，有些實在不合適送過來的他們家里人聽說咱們這能教傻孩子本事，也不什么都不管地送過來。咱們不收，就直接將孩子往那一扔。咱們不忍看著孩子走丟，只得拉進來。”
  “先不說鋪子開了這么久，一直在賠銀子，就說這些孩子七七八八的問題，我與那老師傅都頂不住了。偏偏又出了這樣的事……小猴子是不知事兒，可若是真有人利用他們這一點，打著他們的幌子去拐正常的孩子……小老兒我頂不住這樣的壓力啊。”
  掌柜的干脆開門見山地直說。
  沈璃攥了攥手：“今兒先把店關了吧，孩子們反正已經送回去了，先通知他們明兒不來了。我再看看，我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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