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寒假，大批學生啟程回家。此刻，作為中國西南部的重要樞紐城市，成都火車站附近早已經是人滿為患。

        在火車站的人海大軍中，坐火車回老家，像是一場逃難。

        趙北音拿了一個大行李箱和一個包，顧曉慢只需要拖一個小行李箱。在人流里，在上上下下的臺階之間，趙北音握住了曉慢的手，人流擁著顧曉慢，于是，她又將趙北音的手又握緊了些。在漫漫的人潮中，他們倆像一葉扁舟，行駛有力，而目標明確。

        穿越了將近半個小時的人海，他們終于順利上了車。放好行李，顧曉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底感到萬分的慶幸來，幸好有趙北音在。

        火車開始緩緩開動，趙北音先在臥鋪區待著，打算等列車員來查票的時候，再換回硬座車廂。顧曉慢的運氣不錯，買到了中鋪。怕趙北音晚上撐不住，顧曉慢讓他趕緊上床鋪休息。說著，趙北音就上了臥鋪。這一天，真是太累了，趙北音剛躺下，就呼呼地睡著了。

        車廂里人生吵雜，已經是飯點，空氣里漂泊泡面等各種食物的味道。

        不一會兒，和曉慢對著的中鋪躺著的男孩，下來了，和下鋪的高個子女孩待在一起。男孩很貼心，取泡面盒，去灌熱水，到泡泡面，全程忙前忙后，呼呼地忙個不停。兩個人極其膩歪，一起吃一份泡面，你喂喂我，我喂喂你，差點沒把顧曉慢給齁死。很顯然，兩個是一對，但是僅僅是坐著，就可以看出女生比對坐著的男生還高，肯定有175+。

        進站前，趙北音早已經拉著顧曉慢吃了晚飯。現在，顧曉慢并沒有什么食欲。

        從上火車開始，她只是守著手機。兩天前，她把織好的圍巾寄給了衛哲，現在他應該已經收到了。

        可是，手機從中午開始始終沒有動靜。她從包里抽出一袋牛肉干，認真地吃了起來。不一會兒，手機來短信了。顧曉慢趕忙翻出來看，好吧，只是1008的提醒繳費通知。

        于是，她又翻出了手機，開始翻起手機里的新聞和小說來。這一看，就看到了晚上快9點，車廂快要熄燈了。

        鬧鈴響了，趙北音像一個機器人，按時從臥鋪上下來，把床鋪整理好，準備回硬座車廂。

        可是，趙北音剛想走，車廂里就忽然傳來一則急促的廣播：

        “各位旅客，您好，現在在xx車廂xx號，有一孕婦羊水破裂，即將臨產，本次列車是否有專業的醫生，孕婦十分需要您的幫助，希望您聽到廣播，可以及時趕來，謝謝各位旅客。”列車員一遍又一遍廣播，把整個車廂都攪得亂糟糟的。所有人都從自己的隔斷里鉆出了腦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傳遞著前方產婦的消息。

        “我是醫生。”對面下鋪的矮個男孩站了起來，果然不出顧曉慢所料，他只有170高。男生站起來了，身邊的高個女生也站起來了，女孩足足比男孩高了半個頭，這應該不止180。

        “我和你們一起吧，給你們搭把手。”趙北音和對面的矮個男孩說。

        “好。”

        顧曉慢愣了，她不知道趙北音是什么神操作，他是學核物理的，不是學醫的。

        趙北音走了，于是，顧曉慢也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跟著去了。

        等到他們走進xx車廂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年紀稍大的婦女圍在在孕婦身邊了。她們一邊遮著孕婦的肚子，一邊急吼吼地大喊著，“孩子的頭已經出來了”。

        有熱心的乘客送來了剪刀和酒，列車員打來了一瓶又一瓶的熱水，車廂里的燈光打的雪亮。

        “我們先接生，下一站是德陽站，下了車，就讓孕婦下車，快聯系下一站最近的醫院。”趙北音和列車員說。

        列車員立即撥通了電話，聯系了下一站城市的120救護車。

        只見，170高的男孩，極其熟練地按壓著產婦地肚子。趙北音也過來幫忙，他照著男孩的姿勢給孕婦壓肚子。男孩轉身去，蹲下身子，慢慢地接孩子。

        “不要大聲喊，跟著我的節奏，使勁。”

        “吸氣，呼氣······”

        “吸氣，呼氣······”

        像是一場漫長的拔河比賽，四周旋繞著極其有規律的口令聲，每個人的頭上都是豆大的汗珠，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焦灼的氣息·······

        不一會兒，忽地，只聽到“嘩啦”一聲，孩子就從產婦的肚子出來了。

        此時，高個女孩從矮個男孩手中接過孩子，趙北音則把已經用酒消毒好的剪子遞給了矮個男孩。

        “咔嚓”一聲，矮個男孩麻利地剪斷了孩子的臍帶，又繼續按壓產婦的肚子，直到胎盤完成地排出。

        “哇·······”孩子啼哭不止……

        高個女孩給孩子認真做起了護理，輕輕地安撫，孩子竟然不哭了。孩子被認真地擦洗后，高個子女生將孩子抱給了產婦。

        聽到孕婦順利生了孩子，整個列車的人們都分外歡呼雀躍。

        一通忙亂后，大家又回自己的車廂，列車里又恢復了往常的寧靜。臥鋪車廂里的等依次熄滅，很多都開始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你也是學醫的？”回9車廂的路上，矮個男孩問趙北音。

        “不是，中學的時候為了照顧我母親，我休學過一年，所以，對一些普通的護理，還算熟練。”趙北音說。

        “他是學核物理的。”顧曉慢很認真地解釋。

        “我只是看過一些醫學書，畢竟醫院里有核醫學科，和我的專業很相近。”

        “我舍友就是核醫學科，你們這專業真的確實挺難的。”

        夜里11點，列車抵達德陽站。早早等候在站臺上的醫護人員將產婦和嬰兒接下了火車。窗外，從站臺到廣場，已經被民警開出了一條緊急通道，產婦被抬上了救護車。在黑夜中，救護車在車站上疾馳而去。

        不一會兒，火車又開動了。

        因為孕婦提前下了車，臥鋪車廂空出了兩個臥鋪來，列車員了解情況后，優先給趙北音補了臥鋪票。一直在顧曉慢下床沉默不語的大哥，滿臉笑意地主動要求和趙北音換位置，而趙北音又將下鋪讓給了顧曉慢。

        于是，顧曉慢住在了下鋪，趙北音住在了中鋪。

        一通折騰下來，已經是十二點。可是，大家都還興奮頭上，都沒有睡的意思。

        晚上，趙北音早沒有白天的神采奕奕，狀態開始變得很差，開始反反復復的嘔吐，矮個男孩給他吃了暈車藥也不管用。到了下半夜，吃了一顆安眠藥，趙北音才能夠好好睡了下去。趙北音不睡，顧曉慢就也不睡。等到趙北音睡著了，顧曉慢才糊里糊涂地有了一些睡意。

        臨睡前，顧曉慢習慣性地打開手機，看上一眼。只有一個未接來電，是顧曉慢媽媽。

        顧曉慢有些不高興，像烙煎餅上在臥鋪上輾轉了好久，才終于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將近中午，顧曉慢才醒來。趙北音已經起了，臉上又是往日的神采，完全沒有昨天夜里的倦態。等到顧曉慢洗漱完，桌上早已經擺上了兩盒盒飯。顧曉慢早已經餓了，拿起筷子大口地吃起了飯來。吃完飯，趙北音又從行李箱里拿出了許多水果，分給了左右的人。

        窗外的風景一段接著一段，車廂里，大家開始有一譜，沒一譜的聊天。這一路上，顧曉慢并不專心，她總是盯著她的手機。

        高個女生和矮個男生又回到了連體嬰兒模式，兩個人勾肩搭背地在下鋪坐在一起。高個女孩正在看電影《末日崩塌》，高個子女生一邊看，一邊開始問矮個男孩：“如果，明天就世界末日了，每個人只能帶一個東西，你帶什么？”

        “帶一張照片吧，帶我和你的合照。”

        顯然，這個答案，女孩很滿意。然后，她又完全出乎意料地，探過頭來問顧曉慢，“你呢？”

        “我？”顧曉慢有點被問愣了，然后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帶個哆啦a夢。”

        誰讓顧曉慢是一個日漫迷呢，這個答案一點問題也沒有。

        女孩又問趙北音：“喂，大帥哥，你帶什么？”

        趙北音稍微思考了一會兒，說：“我就帶顧曉慢，如果一個人太久了，有顧曉慢就不悶了。”

        顧曉慢反應的很快，當即說：“人家說帶個東西。我是個東西嗎？”

        “你能說自己不是個東西嗎？”

        顧曉慢一下子就啞然了，憋了一口氣，笑了。接著，顧曉慢又開始習慣性地看了看手機。

        手機上顯示，來了一條短信。顧曉慢前一秒還在笑呢，這一秒整個人都緊張地不行。她的預感很準，這一次，是衛哲的短信。于是，她趕忙迅速地點開。

        “謝謝你的圍巾，但是成都的天氣，可能用不到，開學我還你吧。”

        這是拒絕，很含蓄的拒絕。一瞬間，顧曉慢的心跌倒了谷底。

        往后的一路，顧曉慢不再說話，沉默地像一只青皮葫蘆。

        終于，火車到l市了。

        趙北音和顧曉慢與小情侶告別，彼此交換了微信聯系方式。不長也短的三十多個小時已經足夠拉近彼此的距離，待到分別，大家竟然都多出了許多不舍。高個女孩躲到一邊和顧曉慢說悄悄話，靠近她的耳朵，說：“這個男生是個好姻緣，一定要好好珍惜。”

        顧曉慢只是笑，聲音低低說，“他是我哥哥。”

        l市在中國的北邊，又靠海，冬天總是非常冷。才從溫暖的火車上下來，冬天里寒冷的風更顯得凜冽，顧曉慢和趙北音兩個人都不由得被凍的直哆嗦。

        忽然，顧曉慢想到了什么。這時間真是沒有白走的路啊，顧曉慢不禁心中揚起一絲得意，極其麻利地從旅行箱里掏出兩條圍巾，一條紅色給自己帶上，一條圍巾給趙北音帶上。

        “送你的禮物。”

        “你自己織的？”

        “你怎么知道？”

        “你看這個圍巾上下滿滿的打結和線頭。”趙北音用手輕輕地摸著灰色圍巾，說完又笑著說，“但是很暖和。”

        “這圍巾是我一陣一線織出來的，純手工，無價的，都是我滿滿的心意。”

        顧曉慢說的極其驕傲，當然，心里又不禁揚起了許多的失落，她又想起了她送給衛哲的另一條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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