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前，林菲菲先給自己做了一番動員，準備和這家伙短兵相接，可電話接通后，他的態度猶如春風拂柳，讓人捉摸不透。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明旭一直東拉西扯，憶苦思甜，林菲菲聽得云里霧里，淡淡地打斷了他：
  “李總，您有什么直接說就行，是和大老板巡店有關系嗎？”
  李明旭哈哈一笑，語氣和藹地說：“你別緊張，我這次給你打電話，是好事。”
  “好事？”
  林菲菲挑了挑眉，轉頭看向我，臉上的表情告訴我，她對所謂的好事，持懷疑態度。
  電話里干笑了幾聲，回答：“真是好事，大老板巡店以后，對你的印象特別深，覺得你能力不錯，今天把我們幾個領導叫過去，說想單獨把直播的業務摘出來，單獨運營。”
  “哦？要為直播單獨成立一個部門？”林菲菲微微一怔，并沒有太過驚訝。
  這個消息去年就傳過，如今各大航空公司都不太景氣，虧多贏少，林菲菲就經常和我吐槽，她們公司的餐食已經降得沒眼看了。機艙餐食全方位下降，晚餐只有一個面包，有時候甚至沒有。
  她們公司去年雖然沒有裁員，但工資整體降百分之十，年假也全面縮減，從20天變成10天，但情況依然不容樂觀。
  為了生存，各大航空公司積極響應時代號召，紛紛加入直播賣貨，林菲菲的直播間數據，在她們公司內部遙遙領先。
  林菲菲怔了怔，這時李明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菲菲，這次是大老板親自拍板，要在咱們分公司先做一個直播部門試點，直播獨立運營，要組建團隊，你再也不是一個人戰斗了。”
  林菲菲撇撇嘴，無奈道：“那還不是您負責，我該干嘛干嘛唄！”
  李明旭急忙出聲否決：“不不不！你是直播間老大，以后這個部門歸你領導，不用向我匯報。”
  林菲菲雙眼放光，有些不敢相信，“我管直播間？”
  我也愣住了，這才明白為什么李明旭的態度如此謙和，但我心中仍然有些疑惑，覺得沒那么簡單，可具體哪里讓我不安，一時又答不上來。
  李明旭笑聲中帶著幾分討好，“對！你那份PPT大老板很滿意，他巡視了好幾家加分公司，只有你講得頭頭是道，直播間以后就由你管了，雖然你還掛在我名下，但直播間由你全權負責。”
  “那能加人嗎？”林菲菲急忙追問，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以前直播間除了產品和客服以外，運營，中控，主播都是她一肩挑。
  “當然！不過現在招人暫時先來不及了，大老板想盡快把直播部門搭建起來，所以崗位會讓HR先招著，在沒招上來之前，先給你幾個實習生，讓他們幫你分擔一下，不過他們都是小白，你得多操點兒心。”
  “那無所謂，培訓好辦，能有人就行。”林菲菲眉飛色舞。
  以前這些都是她一個人弄，能給幾個實習生，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期。
  這時，李明旭忽然又說：
  “哦，對了……大老板還說要找一家代運營公司，給咱們做運營，以后產品圖，上產品，維護什么的讓他們弄，給你的這幾個實習生，跟著你做直播，弄線下，這樣你就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直播上了。”
  林菲菲眼睛一亮，“咱們現在這個代運營不就挺好的嘛！直接給他們扶正唄！”
  林菲菲和我不止一次說過，現在的外包團隊，是他們公司投標招募的，他們所謂投標要求，就是價格越便宜越好，而這家外包團隊，就是安然推薦的，是她男朋友開的公司。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別看他們公司規模不大，但配合度蠻高的，合作也很愉快，林菲菲自然想和他們繼續合作。
  李明旭一口答應下來，“行啊！你要是覺得沒問題，下午來公司一趟，把新的合同簽了。”
  林菲菲剛要點頭，我怕這丫頭被喜悅沖昏頭腦，干咳了幾聲，插話道：
  “這樣吧！先把合同的電子版發過來看看。”
  林菲菲猛地打了個激靈，仿佛被一股電流瞬間穿透，大聲說：
  “對對對，先把合同發過來我看看，如果沒問題再簽，省得跑一趟，這樣大家的時間都能節省。”
  林菲菲吸取了以前的經驗，不見兔子不撒鷹，李明旭這次配合度很高，掛了電話就把合同發過來了，林菲菲的頭銜是直播間PM，也就是整個項目負責人，統籌直播。
  除此之外，主播這個老本行也不能丟。
  她一人身兼二職，可工資并沒有提高，升職不加薪，意味著職責加重，工作量加大，扔給她更多的工作，可薪水不漲，這不變相壓榨嘛，赤裸裸的白嫖！
  要我說這是李明旭耍的花招，名正言順的加量不加價。
  我建議林菲菲別簽這份合同，雖然只升職不加薪在職場中不是什么新鮮事，可一旦同意了，無疑把主動權交給了對方。
  林菲菲聽勸，于是給李明旭打去電話，這家伙聽完林菲菲的訴求，又開始畫餅，說她的需求會和高層反饋，可林菲菲現在寸功未立，不可能直接給她漲薪，不過他會和大老板溝通。

  我冷眼旁觀，這家伙餅畫得有理有據，能把空氣當成面粉，林菲菲提漲薪，他就說給增加了人手，要不是我在，林菲菲差點就著了他的道兒。
  雙方僵持不下，最后李明旭往后退了一步，說他和高層溝通一下，盡快給林菲菲一個回復。
  他這次效率極高，第二天，最新的合同就發過來了。
  看完改完的這版合同，我冷笑了幾聲，這版合同根本就是雙方各退一步的產物，這次確實提了漲薪，但有條件。
  漲薪的前提是林菲菲在半年之內，完成公司訂的業績指標，達成考核才能漲薪，這也是很多公司的套路。
  李明旭又開始苦口婆心，說這已經是他所能爭取最好的結果，林菲菲也知道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簽了。
  我走過最遠的路，就是職場的套路，李明旭這一招，讓林菲菲沒辦法拒絕，不光她們公司，很多公司升職加薪都有考核期。
  我怕李明旭在任務上搞鬼，萬一給林菲訂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到這不是純純的牛馬嘛！
  不過考核期的任務已經寫在了合同里，林菲菲看完后覺得可以接受，把合同打印出來，接著拿起簽字筆，刷刷幾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雖然沒漲薪，但她覺得至少看到了希望，何況她還有話語權，高興得眉飛色舞。
  她勾著我的脖子，整個人軟乎乎地掛在我身上，臉泛紅光，露出兩顆小虎牙，可愛至極。
  “老公，你怎么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啊？雖然沒漲薪，但我好歹能自己做主了。”
  我嘆了口氣，苦澀地勾起唇角，心里那種無奈的情緒怎么也壓不住，道：
  “你以前一周只做三場直播，又能賺錢又輕松，現在你不僅要做直播，還要負責整個團隊，以后肯定要忙得要死……”
  林菲菲倒不在意，臉上浮起兩個酒窩，“確實比以前忙了，但賺的也比以前多啊！我基本就靠小時費，每周多播一場，能多賺好幾百呢！”
  話雖如此，可直播已經很累了，還要負責管理，我擔心這丫頭身體吃不消。
  我沒表態，林菲菲笑嘻嘻地說：“你別擔心我，就上個班而已，不會投入過多情緒。”
  其實我總有種感覺，她升職沒那么簡單，李明旭不是什么好東西，可在她升職這件事上如此積極，有些不像他的風格。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林菲菲走馬上任，第二天美滋滋地去公司開會，李明旭說到做到，給她安排了幾名實習生，讓他們配合林菲菲的工作。
  這些實習生都是小白，這點兒倒讓我松了口氣。
  林菲菲缺乏職場斗爭的經驗，一張白紙對她來說，更容易管理。
  她這幾天忙得腳踢后腳跟，白天在公司給這些實習生培訓，晚上還要做直播，為了現場輔導，她這幾天都在公司直播，下播還要復盤，有時候到家都凌晨一兩點鐘，第二天下午再去公司，簡直快連軸轉了。
  她干得風生水起，可我心里有些郁悶，因為已經嚴重影響了夫妻生活。
  每天守著如花似玉的老婆，沒有欲望是不可能的，可她每天回來都累得倒頭就睡，我總不能趁她睡著的時候自己“蠕動”吧？！
  我和她每天“交流”有限，今天她難得放假，為了配合她，我特意和她同一天休息。
  本來還想陪她出去逛街，這倒好，她像棵鋸倒的樹，躺下去一覺睡到中午。
  中午，她迷迷糊糊爬起來，身體軟得像棉花，輕飄飄的，猶如一片落葉。
  她走路像喝完酒一樣晃蕩，迷迷糊糊坐在餐桌前，眼皮就像刷了膠水似的，勉強才睜開一條縫隙。
  “你昨天幾點回來的？”我給她盛了一碗飯，問道。
  昨晚我在床上邊玩游戲邊等她，后來困得我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以后，她已經躺在身邊熟睡，根本不知道她幾點回來的。
  她吧啦幾口飯，疲憊道：“凌晨兩點半吧！”
  我心頭一跳，難以置信地抬起頭：“這也太晚了，那吃點兒東西再睡會兒吧！”
  林菲菲搖搖頭，喃喃道：“不睡了，下午還得和他們開電話會議呢！安然說約我喝下午茶，我都推了。”
  我心里咯噔一聲，這未免也太拼了吧？
  適當的努力就可以了，工作是一場馬拉松，開始沖得太快太猛，后面很容易乏力。
  心里猶豫了片刻，我勸了勸這丫頭，她略微有些蒼白臉上擠出笑容，反過來安慰我，說最多半小時電話會議就能結束，開完會陪我出去吃晚飯。
  她倦得哈切連天，我還哪有心情讓她陪我出去，累的時候只想癱著。
  我想勸勸她，可轉念一想，大道理誰都懂，多說無益，我能做的也許只有做好“后勤保障”。
  她累的時候，端上一杯熱茶。
  她那邊電話會議剛結束，我便把手搭在了她柔嫩的雙肩上。
  “沒事，我幫你揉揉肩膀，你好好休息。”
  林菲菲輕輕“嗯”了一聲，閉上眼睛享受，我雙手剛剛加了點兒力氣，她突然捂著肩膀慘叫了一聲。

  我愣在原地，雙手舉得像雙手一樣，詫異地看著她：
  “我用的力氣太大了嗎？”
  林菲菲搖搖頭，“不是不是，是我最近太疲憊了，沒事你按吧！”
  我把雙手重新搭在她的香肩上，隨便按哪個部位，她都疼得嘶啞咧嘴，我心疼得一塌糊涂。
  兩個人相默默無語，一絲絲甜意在空氣中不斷發酵。
  林菲菲最近忙得不亦樂乎，我和她好像很久沒像現在這樣親密相處了，本來很平常的東西，如今讓我覺得格外難得。
  我打算帶她去做個spa緩解一下疲憊，正要開口，她手機忽然響了。
  林菲菲伸手去拿手機，頓時從我的“鉗制”中脫離而出。
  “我先接個電話，安然打的。”
  她沖我淡淡一笑，眉眼如斯。
  接著，她歪著頭用肩膀夾住手機：“喂，然然，怎么了？”
  電話中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菲菲，你今天休息，出來一起吃頓飯唄！”
  “親愛的，我不說了嘛！我今天有點兒累，不約下午茶了。”
  “嘿嘿，知道你累，所以才晚上請你吃飯啊！咱倆都好久沒約了，想你呢！”
  “回頭再說唄！不想動。”她揉著脖子說。
  “放心不遠，就你們家斜對面，剛開了一家火鍋店，請你嘗嘗，你老公也休息吧！一起叫上唄。說好了啊！晚上七點不見不散。”
  “哎……”
  林菲菲來不及拒絕，那邊電話已經掛了。
  她嘆了口氣，把手機扔到沙發上，扭過頭看著我，眸色無奈：
  “老公，不好意思，我本來想單獨和你吃飯，但你看……”
  “沒關系，去就去唄！你現在也需要社交。”
  這丫頭平常只和我黏在一起，時間久了，我怕兩個人都膩了。
  人不能整天悶在家里，多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見各種各樣的人，才能感覺到自己真實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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