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斌，你等一等，我有話問你。”
  我剛鉆進車里，周疏桐便追了出來。
  我不由一怔。
  她的步伐雖然急切，但不失優雅，就像一朵花瓣在風中飛舞。
  “什么事？”我怔怔地看著她。
  一整晚，她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如此反常的表現，讓我心里七上八下。
  雖然我還不知道為什么，但我隱隱有種感覺，肯定和我有關系。
  我從車里下來，看著她穿過月色籠罩的小徑。
  她穿著一條雪白的長裙，在夜色里顯得格外醒目。
  我心里泛起一絲疑惑，微微一笑：
  “怎么了？有什么話想單獨對我說？”
  周疏桐凝視著我的眼睛，她的眼神中忽然多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遲疑，顧慮。
  躊躇了一會兒，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鼓起了很大勇氣，張開朱唇：
  “你為什么不早一點兒告訴我……”
  我被她說得一頭霧水，心中的一縷憂慮像黑夜般擴散。
  “你到底想說什么？我怎么一點兒也聽不明白？”我抓了抓頭發，苦笑了兩聲。
  她眼神里透露出更復雜的神色，欣然，溫暖，惆悵，遺憾，各種情緒在她眸底交織，越扯越長……
  “我問你，之前我自己做直播的時候，有一個粉絲一直支持我，天天給我打賞，還老幫我懟黑粉，這個人原來是你！”
  “……”
  我恍然大悟。
  我恨不得拍自己幾巴掌，我只顧著看林菲菲手機，一著急就忘了，這個賬號用的是我自己的小號。
  周疏桐“入伙”以后，我這個隱身榜一大哥的身份，就再也沒出現過。
  有時候周疏桐也會在后臺私信“我”，但“我”每次都只和她聊幾句，后來就干脆不回她了。
  沒想到，今天一不小心，居然被查出水表了。
  她徑直地看著我的眼睛，那雙杏眸猶如夏夜中的星辰，灼灼生輝。
  面對著她灼灼的目光，我一時間忽然有些慌亂，因為從她的眼神里，我似乎感覺到了某種強烈的情感在波動。
  我有些手足無措，干笑了幾聲，局促地說，
  “嗨，我本來想做好事不留名的，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沒錯，這個人確實是我，當初就想默默支持你一下……”
  周疏桐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試圖在平靜內心的激動，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種復雜的情緒。
  “好吧！我還納悶，這個網友最近怎么很久沒出現了，今天要不是看你手機，我真想不到，那個人居然是你……”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當初你不是別人欺負嘛！所以我就想著化身榜一大哥，多支持你一下，我本來沒想讓你知道……”
  周疏桐眼尾有點紅，雙眸仿佛被一股薄薄的霧氣籠罩，朦朧中又帶著幾分幽怨。
  “你為什么不早點兒告訴我，這個人就是你，虧我還以為，認識了一個好朋友，他后來消失了，我心里多少還有點兒惆悵。”
  說罷，她幽幽地瞪了我一眼。
  那幽怨的目光，猶如被風吹散的落葉，帶著淡淡的哀傷。
  我移開目光，訕笑了幾聲，努力掩飾自己的尷尬：
  “惆悵啥？不就是一個榜一大哥嘛！其實支持你的人蠻多的。”
  “那不一樣。”她語氣堅定。
  她呼了一口氣，眼眸忽然一下子黯然下來，宛如夜空中最寂寥的那顆星辰。
  我的心仿佛被她寂寥的眼神燙了一下。
  我一愣，怔怔地看著她，沒有開口。
  周疏桐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聲音中仿佛多了一股惆悵。
  “那時候我才開始自己做直播沒多久，是我最沒信心的時候，這時候你忽然出現，給了我很大的鼓勵，但我真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你……”
  我聳了聳肩，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咱們是朋友，我幫你也是應該的。”
  “那你為什么不讓我知道？”
  我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她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脫口而出：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怕菲菲知道，對不對？”
  “……”
  我被她神秘兮兮的樣子氣笑了，搖頭苦笑了幾聲，嘆氣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菲菲也知道？”
  周疏桐也笑了，攏了一下散在唇邊的發絲，輕輕嘆了口氣：
  “我說以前在你們家，居然會發現有我直播間賣的東西，當時我真以為是她買的，沒想到啊，原來是你。”
  說著說著，她唇角忽然挑了起來，笑容燦爛，好像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惆悵。
  “現在釋然了？”我呼了口氣，笑了笑。
  周疏桐輕輕聳了聳香肩，語氣頗為幽怨：
  “想不釋然也不行啊！我以前知道你對我好，可沒想到，原來這么好。”
  我搓了搓手，“你現在才知道？我一直都對你很好的嘛！”
  周疏桐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粉嘟嘟的舌頭在空氣中劃出一道誘人的弧線，連空氣都彌漫著一股春天的氣息。
  “但我不知道你對我這么好嘛！現在我終于釋然了。”
  我心中泛起一陣愕然，怔了怔，問道：
  “釋然了什么？”
  周疏桐呼了一口香氣，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釋然一笑：
  “至少我知道，其實你心里是關心我的，這就夠了。”
  我頓時沉默了。
  不知道該怎么接這句話。
  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我這么說，就是想告訴你，我現在是真心希望你和菲菲過得好，我們當朋友就好了，所以你也不要有壓力。”
  瞬間，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所有的苦悶和孤獨都被這股暖流驅散。
  人生難得一知己。
  她超越了友情，卻止步于愛情，但她從來不抱怨什么。
  無關情感，只有真心。
  一想到周疏桐為我做的這些，我心頭熱熱的，忍不住輕輕降下車窗，讓夜風灌進來。
  一陣夜風悄然而至，帶著些許涼意，包圍了整個車廂。
  我心頭的悶熱減少了一些，街道兩旁路燈不斷投下斑駁的光影，周圍只有風的呼嘯聲和發動機的咆哮聲。
  我忽然有點兒理解，為什么都說中年人喜歡下班一個人在車里待一會兒再回家了。
  因為只有這段時間，是屬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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