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熄燈
次日一早，黎語知來到教室，書桌上照舊放著她喜歡喝的酸奶，還擺了個飯盒。她打開一看，里面放著一個三明治，最上一層的面包片用番茄醬畫了個笑臉。
這三明治肯定不是他做的，他最多就是貢獻(xiàn)了一個笑臉。
但這個笑臉足以讓黎語知擁有一天的好心情。
黎語知情不自禁地回頭，徐彥升也正抬頭望她，眼中蘊(yùn)含笑意。
從前見他，總是冷著張臉，眼神犀利又囂張，身上一股酷勁。眼里帶點(diǎn)鄙夷，誰也瞧不起的模樣。
現(xiàn)在，眉眼還是同樣的眉眼，可囂張的銳氣散了，只余下少年人的意氣，從眉梢到嘴角，都是淡淡的笑意，很是勾人。
黎語知暗叫糟糕，險些讓他晃了眼。
第一節(jié)課后，黎語知和李蕊手挽手去做課間操，右肩被拍了一下，她轉(zhuǎn)頭去看，后邊沒人，再回過頭，左邊已經(jīng)站了個男生。
黎語知笑了一聲，隨后又板起臉，說他：“幼稚！”
徐彥升也笑，“不生氣了吧？”
“嗯！”黎語知重重點(diǎn)了下頭，“你都道歉了，我哪有那么小氣，而且，明明是你先生氣的。”
“是我的錯，辜負(fù)了黎老師對我的殷殷期望。”徐彥升說的一本正經(jīng)，“我回去好好想過了，黎老師對我絕對是一片苦心，那是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你別說了行不行。”黎語知被他說的不好意思了，這人就是沒個正經(jīng)。
“那我今天就開始背單詞？”
“嗯！你等會來找我，我把單詞本給你。”
“好！”
說話間到了操場，徐彥升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著。黎語知轉(zhuǎn)頭要找李蕊，這小妮子不知什么時候跑掉了，早就站在了隊伍里，見到她走過來只管嘿嘿笑。
黎語知趁著廣播操開始前問她：“徐彥升給了你什么好處啊，你這么幫他？”
李蕊大叫冤枉，說黎語知不懂底層人民的苦，大佬不找她麻煩她就笑哈哈了，哪敢要什么好處。
“語知，你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不像我們，在大佬的威壓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討生活。”
“再說了，你知道我的，他要是找你麻煩，我鐵定跟你共進(jìn)退。我看他那不是對你挺好的嗎？”
黎語知懶得跟她說了，轉(zhuǎn)過頭站好，跟著廣播開始做操。
下午放學(xué)，羅云龍來找徐彥升打球，他剛應(yīng)了一聲“馬上來”，就聽黎語知高喊：“沒背完單詞不許走！”
徐彥升哀嚎：“出不去啊，家里管太嚴(yán)了。”
黎語知的單詞本壓根不是給人背的，每一頁都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不僅要背意思，還得背詞組、用法和例句。他本來以為十個單詞而已，soeasy！
哪知一個課間都沒背完第一頁，一向在課間游手好閑的徐大少爺被十頁單詞困在了座位上，苦哈哈地背了一整天。
“黎老師！”徐彥升走到她身旁坐下，笑嘻嘻地問：“第一天，寬松一些行不行？”
“背幾個了？”
“七個，但不是太熟。”
“那你先背給我聽聽。”
“得嘞！”
羅云龍在門口等的不耐煩了，“彥升，那我先走了？”
沒人應(yīng)他，他口中的主人公正在專心背單詞。
成吧。羅云龍心想，他在這就是多余的，還是走吧！
徐彥升這單詞背的顛三倒四，前面三個勉強(qiáng)能過關(guān)，第四個起就磕磕巴巴的，時不時要黎語知提醒，用法和例句還背串了。黎語知神情嚴(yán)肅地看著他：“徐彥升同學(xué)，我不難為你，你自己覺得能過關(guān)嗎？”
“萬事開頭難，我會努力的，我自己沒飯吃不要緊，不能叫黎老師陪著我不吃飯啊。”
“你別喊我老師了。這樣吧，你先去吃飯，晚修結(jié)束前再到我這背一次。”黎語知說完覺得怪別扭的，怎么好像領(lǐng)導(dǎo)跟下屬交代任務(wù)。
“還是黎老師貼心。”徐彥升拿回單詞本，朝著她眨了眨眼睛。
黎語知嗔他一眼，“都說別喊老師了。”聽起來怪怪的。
徐彥升把東西放回桌上，提起地上的包就走。他沒去飯?zhí)茫搅藰窍拢笠还眨チ擞鹈蝠^。
羅云龍正和李成銘打球，看到他來了，露出稀奇的目光，“喲，你這是怎么逃出來的？”
徐彥升換了身球衣，短發(fā)利落的垂在額前，露在外面的兩條大腿又長又直，一米八五的大個子，一進(jìn)門就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
他不耐煩地說了句：“什么逃出來，別說的我跟越獄一樣。”
“你那可不就是在坐牢，成銘都跟我說了。真有你的，別人跟小姑娘談戀愛都是甜甜蜜蜜，你怎么盡給自己找不痛快？”
徐彥升掃了李成銘一眼，李成銘見狀趕緊賠笑道：“升哥，我打完了，你來！”
徐彥升舉著球拍走上前，對著李成銘比劃了一下，李成銘往邊上一閃，笑嘻嘻地躲開了。
“你們懂什么，我是在為自己的未來奮斗。”徐彥升把球隨手一拋，球拍揮出去，“你們這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學(xué)渣是不會明白的……”
羅云龍接球的同時，打斷了他的話，“你別笑死我，你的未來不都是你爸給你鋪的路嗎，跟你奮不奮斗有關(guān)系嗎？”
徐彥升冷笑一聲，“萬一以后我家破產(chǎn)了呢？”
“只聽過祝家里發(fā)財?shù)模^一回聽說有咒家里破產(chǎn)的，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換成別人，不知道多羨慕你。”
羽毛球在頭頂上飛來飛去，發(fā)出“颼颼”的聲音，球拍讓它去哪，它就飛向哪。
徐彥升默默地想：這些道理誰還能不知道，無非就是不甘心。
即使不知道自己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也不甘心被人安排著過這一生。
一中的晚自習(xí)是十點(diǎn)結(jié)束，二十分鐘后教室滅燈。
下課鈴一響，徐彥升十分自覺地走到黎語知前桌的地方，本子往桌子上一攤，人也往椅子上一癱，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我來背單詞。”
李蕊收拾好了東西，跟黎語知打招呼：“語知，那我先走了。升哥你好好背，加油哦！”
黎語知看他那樣子有點(diǎn)想笑，“背十個單詞有那么難嗎，看你跟跑了三千米一樣。”
“三千米？”徐彥升笑了，口氣大得很，“那不是幾分鐘就跑完了。哪像這個，一背背一天。”
“黎老師，你不會是存心的吧？”徐彥升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些，眼里藏著壞笑，“用背單詞把我困在座位上，省的我出去找別的妹子玩，是不是？”
黎語知沒抬頭，一邊寫物理最后一道大題一邊說：“你要有說騷話的功夫，早就背完了。”
徐彥升靠回到椅背上，也不急著背。等教室里走的七七八八，他才正式開始。
徐彥升英語成績一般，發(fā)音咬字卻很準(zhǔn)。他背例句流暢不磕巴的時候，黎語知就像在聽英文朗讀。
背到后面，人都走光了。空曠的教室里，就剩了他們兩個人。
啪一聲響，燈全滅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徐彥升的聲音戛然而止，像一臺老式收音機(jī)突然斷了電。
黎語知對于突如其來的事情應(yīng)激反應(yīng)很大，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教室黑的過分，伸手不見五指。視覺被屏蔽，其他的感覺就格外敏銳。黑暗中，少年挾著清凌凌的氣味靠近，溫?zé)岬谋窍鋪恚瑢⑺亩鈬姷陌l(fā)燙，他輕聲說了句：“別怕！”
黎語知不怕，她只是被他近在咫尺的呼吸燙的快要昏了過去。
黎語知沒叫他接著背，徐彥升也沒有繼續(xù)的意思，黎語知聽見他站了起來，還走了幾步，撞到桌椅哐哐作響。聲音停下后，黎語知察覺到有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走吧！”
他沒說多余的話，黎語知卻隱隱約約有預(yù)感，她朝前伸出手，果然，有一只手掌等著她。
徐彥升的手掌寬大，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將她往前引。手心被包住的這一刻，黎語知頓時心安下來。她逐漸適應(yīng)了黑暗，也能看清兩人前進(jìn)的方向是教室門口。
出了教室，走廊里澆進(jìn)來白皚皚的月光，視線終于亮了起來。
徐彥升不動聲色地松開了手，嗓音低沉，“走吧，送你回去。”
教室到宿舍樓不算近，步行過去要十分鐘。宵禁時間是十一點(diǎn)，黎語知還要留時間洗漱，她應(yīng)當(dāng)是急著往回趕的。可不知為何，她和徐彥升這么慢慢地往回走，心里一點(diǎn)都不著急。
校園里沒什么行人了，夜色沉靜如水，皎潔的月光跳躍著，落在徐彥升側(cè)臉上，勾勒出挺拔的線條。
黎語知偷偷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到了。”
“嗯。”徐彥升低頭去看自己的鞋，“明天想吃什么？”
黎語知低頭想了一下，“豆沙包，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
“那我上去了。”
“嗯。”
黎語知往樓梯上走，走到拐彎處，她回頭看了一眼。
他還在那站著，微微仰頭看他，朝她擺了擺手。
月色下的少年，眉目洗凈，長身玉立，說不出的清雋孤傲，俊美得像是一幅畫。
她回以微笑，然后轉(zhuǎn)身上樓，心中默念：
晚安啊，徐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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