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側著頭，費力地將清漓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收入進自己的腦子中。
  她看上去并不理解清漓所說的每一個字。
  “我的話很難理解嗎？”清漓挑眉，自己說的是英語沒錯啊？難道夫人已經迷失到聽不懂人話的地步了？可按照夫人之前的表現來看，也不像是快要失去理智的樣子？而且，這位夫人身上的功德金光也不容小覷，這樣的鬼根本就不可能會在這個世間滯留許久，應該早就遁入輪回了。
  “不，我只是不明白。”哪怕被面前的小姐懷疑智商問題，夫人也還是保持著之前溫柔的樣子。在她看來，清漓現在還能像是遇見普通人類一樣在和她說話就已經是一場奇跡了。至于清漓那些不太穩妥的話語，那些根本就不重要。
  “孩子，我們沒有什么想要你幫我們做的。硬要說起來的話，你能在這個時間和我們說說話就好。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
  夫人說著就把手伸向畫像中男主人的位置，畫像幻化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夫人暢通無阻地把手伸進去了，她的手腕不停地扭動著，像是在尋找著什么。
  “托馬斯，快點出來給這位小姐道歉。”夫人親身催促著，還給了清漓一個充滿歉意的微笑。
  被發現的清漓僵住了身子，怎么沒藏住？
  夫人很快就拉出了一個鬼，正是畫像中的男主人。
  新出現的男鬼現實歉疚地看了清漓一眼，彎下腰，“很抱歉，小姐，之前嚇到你了。我沒想到你能看見我。”
  清漓攏了攏袖子，夫人出現時，她的手就不抖了。現在的她已經從當初的猝不及防中反應過來了。眼前的所有景象，除了人物和場景都充斥著一股異國氣息以外，剩下的一切都與在國內時要處理的時候一模一樣。相似的境況讓她安下心來，也有更多的精力來面對現在的情況。
  她點點頭，算是收下這份歉意。
  得到回應的男鬼直起腰，“小姐，不能直接用手去觸摸油畫。那樣會損壞這些嬌貴的畫像。”
  “托馬斯！”男鬼的語速太快，夫人一時間也沒有按下他的嘴。
  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一只鬼教訓的清漓：好新奇的感覺！
  男鬼的說教并不使人厭煩，配合他溫和的語氣，那些話更像是一種友好的提示，提醒清漓下次不要犯錯。
  這兩位都是很溫柔的人呢，怪不得會有如此強盛的功德金光。清漓朝夫人擺擺手，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
  “很抱歉，我只是暫時借住在這里的人，并不能長久留在這里陪兩位聊天。如果沒有執念的話，兩位為什么到現在還還留在這里？”
  “我們并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一直留在這里。只是醒來以后自己就被困在這里了。”夫人并沒有因為清漓的拒絕心生惱怒，她唇邊的笑容似乎永遠都會留在她的臉上。
  這讓清漓更喜歡她了，對比她之前遇到的鬼怪來說，夫人絕對是相處起來最讓她感到舒服的存在了。
  “困在這里？”
  “我們沒有辦法離開這幅畫像，而且，我們好像也只有在這段時間醒過來。而能看見我們的，也只有小姐你一個人而已。”夫人繼續向清漓解釋著她們的處境，眉眼處盛滿了疑惑。
  困于某處無法離開，這已經是鬼魂們的基本操作了，在沒有其他刺激的情況下，它們只會永遠留在自己的執念之地。至于無法被人看見，擁有這方面才能的人也不是街上的白菜，隨處可見。
  清漓沒有懷疑所有從夫人吐出來的字眼的真實性，鬼魂的話語不可信，但功德金光不會作偽。
  而且...清漓微微垂下雙眼，地上只有自己的雙腳，夫人現在所用的身體并不凝實，霧蒙蒙的狀態令人擔心她會不會在說話間伴隨著微風，如同煙霧般消逝在這世間。
  “能在最后的時間里，還能有這樣一位可愛的小姐陪伴在身邊。我們夫妻倆果然還是在被命運眷顧的幸運兒啊。”
  夫人誤以為清漓是在為她們的遭遇感到傷心，故意說了一些俏皮話來緩解氣氛。
  “不。”清漓抬起眼，將兩位鬼魂的臉都收入自己的視野，“既然你們一直待在這里沒有離開過，那這里就一定是你們的執念之地。這里一定有你們在意的人，你們滯留世間的理由一定能在這座莊園里面找到。”
  她定定地注視著她們，許下了她來到這座城市之后的第二個諾言。
  “我會幫你們找到那份執念，讓你們得到安息。”
  夫人看出清漓的神色不似作偽，在她最后的記憶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早就已經死了。自己再繼續和這位熱心的小姐相處下去，會不會給她帶來不可挽回的影響？自己真的要繼續這樣放任自己嗎？
  “不......”
  “我有辦法讓你們繼續以這種姿態留在這里。而且，我也不會受到傷害。”看出夫人的遲疑，清漓趕忙打斷了她拒絕的話語。
  清漓也不清楚了自己是怎么了，在面對夫人的時候，自己總是不自覺地想要為她做些什么。無論是什么都好，自己并不想就讓夫人這么帶著最后的執念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留下不被人所知的遺憾。
  她不該是那樣的結局。清漓的腦中一直在響起這樣的聲音，她也一向順心而為。既然自己想這樣做，那就這樣吧。
  清漓手掌一翻，一枚古樸的玉戒出現在她白皙的手掌上，即使是在光線不好的夜晚，這枚玉戒也散發著柔和的綠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在見多識廣的男鬼先生看來，這枚玉戒指光是憑借它那難得的成色就已經能被稱作是一件無價之寶，更別提它散發出的光芒居然能讓自己疲憊的身體感到幾分輕松。男鬼先生偷偷將自己的夫人往戒指那邊挪了挪，夫人比他更需要這枚戒指。
  夫人攥住男鬼先生的手指，對自己丈夫的小心思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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