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這和你們凡人時不時去放血的行為不是一樣的嗎？”
  清漓的困惑明晃晃地擺在臉上，無法忽視，布魯斯心知，她說的是醫院里的獻血，但獻血是為了維持別人生命的無奈之舉，而現在還遠遠不到這種程度！只要換一個容器就可以了的事情，為什么一定要糾結這一枚戒指？
  “這不一樣。”
  “沒有什么不一樣的。”清漓抓上布魯斯的手，用力的掙扎起來，布魯斯怕她弄傷了自己，只得松開了手。
  清漓向周圍人展示自己重獲自由的那只手，光潔如新，甚至還能看到皮下的血管中有血液在其中緩緩流動，之前被清漓劃開的傷口竟早已消失不見。
  “我并不像凡人那樣脆弱，那些對你們來說無法挽回的傷口，對我來說只是頃刻就能恢復的小傷而已。”清漓頓了頓，繼續說道，“這才是我們之間的不同。”
  伴隨著清漓那仿若神旨般的定論，布魯斯垂在大腿旁的雙手無意識的縮了兩下，手上殘留的那股血液濡濕的感覺還未消散，這也是修士的能力之一嗎？極其強大的自我修復能力，這確實足夠他們在人類之中標榜自己的不同。
  “我明白了。”布魯斯決定不再阻止清漓，自己也是沖動了，在沒有足夠的情報佐證的情況下，居然就這樣貿然行動，清漓她說不定對解釋這件事還會感到厭煩，最近還是懈怠了。
  “可......”布魯斯伸手攔在瑪莎的身前，也將她未說完的話攔了回去。
  這就完了？不繼續阻止了？清漓還想著，如果布魯斯再阻止，自己就拿人類定時獻血還能促進身體健康這件事去反駁他呢。不過，他能明白這件事實在是太好了，清漓對于解釋這種事情還是有點應付不過來。
  布魯斯沒有錯過清漓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他的心中更加確定了，修士是一種與人類完全不相似的生物，他們可能知道自己本身與人類的距大力量差距，但卻無法理解人類為什么會對他們認知中的一些小事大呼小叫。
  我們永遠都無法互相理解。
  布魯斯也在自己的心中下了定論。
  不再受到阻攔的清漓繼續自己手中的動作，這一次，眾人只是微微移開了視線，并沒有像上次那樣出言阻攔，濃郁的血香再度蔓延。
  遭逢亂世，往日里的金銀珠寶只會一日比一日的不值錢，那位婦人能將這枚玉戒一直留到交給清漓，并不是因為她對亂世物價醒悟的太晚，也不是她家中的糧食充足，完全不需要用財寶去換，而是，這枚玉戒的材質實在太差，就算她的丈夫已經把價格壓到了最底線，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它。
  對于婦人來說，這枚玉戒有著非凡的意義。那是她從娘家帶來的唯一一份嫁妝，是維系她和自己父母之間唯一的聯系，她不愿意舍棄這在人心難測的亂世中最后的慰藉。
  但在遇見與自己那夭折的女兒極為相似，連遭受死亡的原因都是一樣的情況的清漓時，不想再被心中的愧疚折磨的她選擇替清漓死去，她將這枚玉戒送給清漓，仿佛這樣，自己的女兒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還帶著自己給她準備的嫁妝，未來還會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里，風風光光的出嫁，從此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她的那些期盼也只是一場空，得到戒指的清漓是有一場“婚禮”，一場將她送往另外一個地獄，不倫不類的“婚禮”。那場婚禮上沒有新郎，只有一群狼豺虎豹在等著將她吞吃入腹。
  現在，這枚寄托著婦人最后希望的戒指，最后還是要用在她自己的身上，即使她早就已經忘了那些讓她痛不欲生的記憶。
  即使清漓一直將這枚戒指帶在身邊，她的靈力也一直在蘊養著它。哪怕是一塊石頭，也會在時間的沖刷下被靈氣充斥全身，搖身變成一塊奇特的美玉，玉戒也是如此，但只是富含靈氣是遠遠不夠支撐起締結契約的需要節點。它需要一場徹底的改變，從蘊藏靈氣的石頭，變成具有一定靈性，勉強可以成為靈寶的原材料。
  但現在并不需要把它煉制成法寶，清漓現在只需要這枚戒指能具備一定靈性，避免將來有可能會發生的，戒指被別有用心的人發現，最后利用它去傷害瑪莎夫人，托馬斯先生...還有布魯斯。暗地里被布魯斯得罪過的人不算少數，不排除會有人會運用靈魂之間的聯系來鬧事。
  血香彌漫在空氣的時間不長，清漓很快就完成了對戒指的改造。她捧著那枚收斂華光的戒指來到瑪莎他們的身邊，鄭重地說道，“現在我要開始為你們締結契約，當契約完成之后，瑪莎夫人和托馬斯先生的靈魂可以繼續寄宿在戒指中，長久的留在人世間，除了不能像普通人站在陽光下，他們會和普通人一樣的姿態留在這世間。”
  “在布魯斯離世的時候，你們三人的靈魂會一起踏上亡靈的旅程，結伴同行，去往一切的終點。”
  清漓宛若鶯鳥啼叫般悅耳的聲音在此刻褪去幾分甜糯，染上幾分嚴肅，透露出只有教堂里才會有的莊重感。這是世間最為莊嚴的生死法則，所有的生靈都會在自己的生命結束后去往該去的地方，生者和亡靈之間那條不可逾越的溝壑仍然存在。沒人可以任性地將已死之物強留在這世間，法則的的尊嚴不容任何污穢玷污，違反的人必將受到不可逃避的懲罰。
  幸好托馬斯夫婦的滯留是受到法則承認的，而他們的執念也剛好是布魯斯。清漓才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就為他們立下這樣的契約，也幸好他們堅持到了清漓的到來，不然，他們也只能帶著自己的遺憾消散在這天地間，回歸虛無。
  布魯斯或許不知道法則在這一方面的嚴酷性，但他能從少女莊重的話語中感受到那份不可逾越的，天塹一般的存在。
  而冥冥中，似乎也有一份視線隨著那些話語被投注在這片土地上。土地、雨水、建筑們也感受到那道視線的存在，在不知名的注視下顫抖著，乞求著一份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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