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青菱的姑娘進了垂花門，環顧一圈后神色還算滿意，“做的不錯，都退下吧，今日天冷，小姐吩咐廚房做了羊肉湯暖身，你們自去喝吧。”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小姐真是心善！”
仆人們面帶喜色的下去了。
青菱領著十來個丫鬟上了觀景樓，吩咐一番后眾人散開，青菱獨自去了四樓。
宋錦的目光隨著青菱往前走，眼前視野逐漸開闊，喬家的樓閣和紅墻青瓦掩在皚皚白雪下，院中有幾堆小山，葳蕤草木，紅色粉色的梅花一簇簇盛開在枝頭，芳香撲鼻。
青菱的心思卻不在美景上，只見她站在觀景臺前，扶著雕花欄桿擰眉往下看，像是在找什么。
宋錦想看的清晰一些，水鏡中的畫面卻陡然模糊起來——水鏡回溯有范圍限制，她離得太遠了。
可觀景樓外鐵將軍把門，根本進不去。
無奈，她只得操控著水鏡四處走了幾步，勉強找到一處合適的地方，再隨著青菱視線往下看，模模糊糊能瞧見三樓屋脊上放著一個小小的布玩偶。
玩偶約莫小姑娘巴掌大，實在不算好看，腹部寫著一個小小的‘軒’字，腦門上寫著血紅的‘死’字，看著就怪邪性的。
青菱看到玩偶，顯然松了口氣，也沒多呆，囑咐丫鬟們打掃完后送些茶水點心后就下樓了。
宋錦繼續看著，大約一炷香后，一個白衣婦人穿過長廊走來，路過垂花門時有丫鬟向她行禮：“夫人。”
安夫人早已身故，喬府的夫人只有一個，就是袁夫人。
袁夫人身穿素錦交領襦裙，肩披同色狐毛披風，長發用一根素色珍珠簪子挽起，杏眸圓圓，朱唇皓齒，一顰一笑間盡是風情。
“嗯，起來吧，嫣兒要宴客，我不放心，來看看觀景樓收拾的如何。”
“是，夫人。”
袁夫人說著，視線落在裙角，那里被地上的融了污泥的雪水弄臟了拇指大小一片。
她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這條路是誰清掃的，罰一月工錢！”
小路雖被夯實用碎石子填了，但地上到處都是泥土，又是雪天，弄臟衣服在所難免，丫鬟卻不敢吭聲，只將頭埋的更低了，喏喏應是。
袁夫人發了一通火，卻好像更生氣了，噔噔噔上了觀景樓。
丫鬟們不敢觸她霉頭，見她沒叫人，便也不往上湊。
宋錦不管其他，只將目光鎖定在袁夫人身上。
袁夫人沒在一二三層停留，徑自上了四樓。
四樓地方不大也不小，四周掛著繡了山水花鳥的幔帳，地上鋪著雪白的地毯，屋子中央立著一座鑄成小獸形狀的半人高紫金暖爐，獸嘴正裊裊的往外吐著細細的白煙。
袁夫人盯著暖爐看了一會兒，見左右無人，突然伸手取下爐頂上的小蓋子，拿出一枚血紅色的小丸放進了爐中。
做完這一切，袁夫人顯然不打算多呆，捂著鼻子就要下樓。
可轉身的一瞬間，她眼角瞥見了什么。
她幾乎沒有猶豫的沖了過去，看清屋脊上放著的玩偶后，她臉上閃過慌亂，神色瞬間冷了下來，壓低聲音咬牙罵：“喬嫣！賤人！”
袁夫人眼中兇光畢露，素白手掌捏的咯吱作響，探過身子便要去取那玩偶。
玩偶的位置實在巧妙，不太近，也不太遠，剛好放在努力伸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袁夫人連罵人都要低聲，那這個玩偶必是她不敢讓人知道的秘密，以至于她慌到忘記可以找桿子或者網兜去夠，或者干脆命令仆人丫鬟去取。
就在這時，垂花門外傳來姑娘們嬌俏的說笑聲，袁夫人緊咬著唇瓣，更慌了，動作幅度也大了些，已經將大半個身子探出了欄桿外。
欄桿處本就落了雪，雖清掃干凈，到底還是有些濕滑，袁夫人只顧著夠那玩偶，一個沒抓緊，身子竟翻過欄桿，直直朝下墜去。
‘砰’的一聲，重重落在來赴宴的姑娘們面前。
“啊！”
“母親！”
“嫣姐姐先別過去！”
樓下混亂一片，宋錦卻看的分明，袁夫人墜樓的瞬間，屋脊上瓦片輕輕滑動，玩偶便落進了露出來的縫隙里，再往屋脊上看去，已經沒有什么異常了。
真是好巧妙的機關。
如果不是宋錦有水鏡，怎么也想不到袁夫人竟是這么死的。
畢竟袁夫人墜樓時四樓空無一人，除了她自己不小心沒站穩，幾乎沒有別的可能。
不過，兇手會是喬嫣嗎？
宋錦收回水鏡，微微有些疲倦。
水鏡回溯逆天，自然有所限制。
回溯時不能離目標地點太遠，回溯的事件發生時間也不能過去太久，否則精神會疲倦，嚴重一些甚至會陷入昏睡狀態。
宋錦找塊石頭坐下，閉目養神片刻，精神稍稍恢復了些。
崔好云還沒回來，她站起身，迎著正午的太陽朝觀景樓望去，精致華美的建筑沐浴在陽光中，曾放置過玩偶的瓦片上一如平常，沒有絲毫松動的跡象。
宋錦收回視線，沿著抄手游廊往其他院落走去。
觀景樓屋脊上的機關布置的巧妙，想出這個辦法的人很謹慎，不會親自動手放玩偶。
實際上兇手是誰宋錦已經有數了，只是她想知道那個人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需要更多的佐證。
身邊不時有人經過，宋錦從他們口中得知袁夫人住在芙蓉院，除了觀景樓，如今人最多的地方就是那里。
有人猜測是因為喬興昌死了，袁夫人思念過度才尋死，試圖在芙蓉院找到證據。
宋錦沒理會這些猜測，徑自走到芙蓉院外停下。
芙蓉院外掛著兩把大鎖，院墻不算高，有人撬了喬家花園里的石頭，正墊在腳下往里張望。
宋錦站在角落，看著院墻，裝作發呆，水鏡中的畫面已經在眼前徐徐展開。
那個玩偶對袁夫人很重要，應該會有蛛絲馬跡。
宋錦沒把時間撥回太多，只從袁夫人去觀景樓當天早上開始回溯。
那天早上下著大雪，天氣很冷，袁夫人醒來時暖爐里的炭火燒的不太旺，她受了冷，心情不好，于是罰了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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