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禍斗
白蕪靠近方紹魚,伸手碰觸她的額頭,手伸入她的腦中,撿取記憶。方紹魚疼得皺眉,攥緊了拳,但白蕪并不停手,直接在她腦中亂來,擺弄近期的記憶。魂使的身體是靈力聚合而成,可以如魂魄般融入他人的肉身,但與魂魄不同,魂使的靈力會隨之灌入肉身之中,產生凡胎難以承受的痛苦。
好像沒有盡頭的折磨,他卻只漫不經心地沉浸在查證中,似乎感受不到她急促的呼吸。“……”白蕪有些疑惑,“最近下班回家連門都不出么?也沒有碰過乾坤袋……你居然好好地在服刑……”
記憶中所有的畫面就是上班、下班、看電視、睡覺,方紹魚面無表情重復著機械般的生活,甚至有幾天一句話都沒說。
方紹魚推開他,冷聲說:“看夠了嗎?”
白蕪嘴角的笑容消失,望著她,眼神中的威懾與懷疑全無掩飾:“你是不是猜到我會查你,修改了自己的記憶?”
“如果我改了,你又怎么證明?”方紹魚很鎮定,“魂使審判用記憶作為證據,如果你懷疑我,就說清楚我是怎么改的。”
白蕪低頭,了然一笑:“你和前世相比是最弱的,但也是唯一動了壞心思的,或許你之前說的反抗,我該好好重視一下了。”
方紹魚咬牙忍著頭痛欲裂,勉強自己站好,白蕪薄唇微揚,拿出一顆丹藥給她,說:“吃這個,可以幫你愈合。”
方紹魚看著那藥,遲遲不動。
白蕪仿佛聽到她的心聲,說:“這不是盞蜈,愈合的過程沒有那么疼。”
方紹魚以為這是童年時白蕪給她吃過的名為[盞蜈]的治愈蠱蟲,想起那刮腸絞肚的痛苦,所以拒絕服用。
聽到白蕪的解釋,她仍然沒有接下,只是問:“我能走了嗎?”
“如果你真恨到想殺死我,就不應該這么著急走,珍惜每一個見我的機會出手吧,畢竟你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
白蕪又笑:“可是沒關系,你今世殺不死我,還有來世,在無窮無盡的輪回之中,我們都多得是時間。精衛填海,滴水穿石,雖然沒見它實現過,但是執念好歹能讓你這樣的人活下去,也很好啊。”
“……”
白蕪把藥裝進小糖盒,放進她的外套口袋,說:“雖然我只是奉命行事,實在不理解你哪來的恨意——本以為我們相識千年,總能做朋友,是我太想當然了。既然你想殺我,那我隨時歡迎,不過——”
不過——
“不過你要做好失敗后,被我按律加刑的準備。”
乾坤之中。
眠眠還沒適應自己死后的狀態,玩得困倦,就躺在屋后的樹下睡了。葉泛坐在旁邊的石凳上看書,怡然自得。
忽聽到身后熟悉的腳步聲,他轉頭,看著方紹魚走到樹下。
她蹲下身,觀察熟睡的眠眠,眠眠合著眼,一臉甜笑。方紹魚疑惑:“鬼還能做夢的?”
“靈力低,很虛弱。”葉泛說。
方紹魚隨口問:“她今天離開過這里嗎?”
乾坤袋的主人是方紹魚,她可以自由進出這里。決明從前告訴她,被丟進乾坤袋的東西不可能擅自偷跑,之前也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她認為葉泛帶著眠眠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以防萬一,還是提一下的好。
“沒有。”
“那你呢?”
葉泛搖頭,拿起書向她示意。方紹魚審視他許久,又用銅鏡觀察他,沒有發現異狀,只能先作罷。
“……那或許是別的道士去過吧。”能躲過白蕪的網逃走,實力應該不差,或許是有無宗的人。
轉念,她又問葉泛:“你考慮好了嗎?白蕪帶了很多鬼差來地上,地府乏力,現在投胎是好機會。”
葉泛答:“再給點時間。”
時間,恰恰是方紹魚最缺的東西。
但她沒說什么,挨著眠眠坐下。她輕輕撫摸眠眠的頭發,望著小孩天真的睡臉,喃喃自語:“還這么小,格林童話都沒看完吧,以后也沒機會了。”
生命不過天地之蜉蝣,滄海之一粟,倏忽即過,但是作為早早離去的小孩子,這場夢還是太輕太淺了。
她畫了張護身符,細心疊好,放進眠眠的口袋。只有面對這些稚氣的小鬼時,方紹魚會不由自主地優待他們一些,畢竟他們這一生來得冤枉。
倚著樹的瞬間,她突然感覺頭暈目眩,腦中的血管似乎在逐一爆炸,記憶瘋狂閃回、拼接,她支持不住,陷入昏迷。
白蕪帶著阮阮回了地宮,將阮阮交給鬼差。地宮是銅墻鐵壁,到處懸掛著魂魄殘肢,陰森可怖。仔細聆聽,地宮之下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他告訴阮阮糖果藏好的位置,然后騙她去了地牢。
獄官畢恭畢敬:“魂使大人請放心,您掛心的事我們一定會辦妥,從今天起好好照顧這孩子,不讓她受一丁點罪。”
白蕪冷眼視之:“我什么時候要你們照顧好她了?”
“啊?這……那魂使大人的處置是?”
“她死后離開肉身,是逃;被我降服后,仍要在人間停留,是貪。現在主事不在,我把她交給你們獄官,你應該……還需要我說嗎?”
獄官唯唯諾諾:“是,大人請放心,我們一定嚴懲兇犯。禍斗已十天沒有進食,我們會親自看刑。”
禍斗,形似灰狼,曾在人間引發無數火災的妖獸,無間獄官一向用它來燒灼、撕咬犯人。
可這只是個小鬼,要是太狠心對待的話,不知魂使大人會不會斥責。獄官心里犯嘀咕,偷瞄著白蕪。
白蕪卻默不作聲,將生死簿查了一遍后,離開牢獄。
方紹魚醒來時,正對上眠眠的笑臉。環顧四周,仍然躺在樹下,頭疼已好大半。
“道士姐姐醒了!你好呀,我是眠眠,”眠眠扭過頭去,“葉泛哥哥,姐姐醒了!”
葉泛端來茶水給她,她喝下幾口,終于緩過來,問:“我這是,疼暈過去了?”
感覺記憶好像沒出大問題,身心也輕盈許多。
葉泛點頭:“及時服藥,沒大礙了。”
“藥?”方紹魚警覺,搜查身上那只白蕪的糖罐,打開發現是空的,瞪了葉泛一眼,“你給我吃這個?”
眠眠眨眨眼睛:“姐姐生氣了嗎?為什么生氣?葉泛哥哥給你吃藥,不好嗎?”
葉泛慢條斯理解釋:“這是仙丹,神草靈花做的,沒壞處。”
“你敢保證里面沒別的?”
葉泛搖頭,又若無其事說:“我吃了半顆。”
乾坤袋內從來無風,這一刻空氣更是凝結到打霜的地步。葉泛把替她試藥說得云淡風輕,方紹魚懷疑他就是故意想堵死她的路,但對他自作主張的犧牲又束手無策,只能繼續瞪他。
眠眠仰頭看他們倆對視,弄不懂復雜的情緒,只好說:“我餓啦,我們可以吃飯嗎?”
方紹魚回答:“鬼不會餓的,你在這里多等半天,我下班回來帶你投胎去。”
眠眠頭搖得像撥浪鼓:“姐姐,我住在這里,不行嗎?我喜歡這里。”
方紹魚神色一暗:“喜歡這里?那就在這兒給你火化了,好不好啊?”
眠眠飛速飄到葉泛身后,葉泛破天荒插話進來:“別嚇小朋友。”
方紹魚呆住,仿佛眼前的僵尸一瞬間成了有脾氣的活人。
接著,葉泛又恢復那份人質般柔和的語調,開口:“你上班,我照顧她。”
“別安排我。”
“……對不起?”
這時,電話響了。是計叔打來的,怒氣沖沖罵了她一頓,方紹魚整理好他的語言,終于搞明白是店里失竊,計叔興師問罪。她敷衍應了下來,掛掉電話,長嘆一口氣。
她臨走前,提醒小鬼和僵尸:“在我回來之前,你們不許離開這里半步。”
眠眠垂頭,用葉泛的手臂擋住臉,掩飾自己的小小心虛。
到了店里,計叔已經在陀螺般亂轉,室內一片狼藉,有兩個玻璃柜也被打破。
看到方紹魚,計叔憋紅著臉,拿手指著她:“你!我讓你看店,你是怎么弄的?這點事都辦不好,放著賊上門偷東西,啊?”
“丟什么了?”
“錢啊,他偷哪樣東西不都能變錢?”
“……有道理。”
“有你個頭,”計叔憤怒爆炸,“我一共丟了四個古董大鐘,五個小夜燈,三個石英表,加起來得有萬把塊,你說你怎么賠?”
“我每天鎖了門才走,不來會提前請假,為什么要賠?”
計叔吹胡子瞪眼:“好啊你,我門上裝了監控,咱們就來看看你到底關沒關好門。”
方紹魚怡然自得:“可以啊,那我報個警,把視頻交給警察查。”
計叔臉色一變:“報警?你報了警周圍不都知道了?傳一傳我成冤大頭了,這可不行。”
商量一陣,計叔決定找個人來見證,讓見證人看監控,決定誰對誰錯。
方紹魚不屑:“哪兒來的見證人?”
“見證什么?”忽有一人踏進門,方紹魚看去,居然又是那位閑人林經理。
計叔一見林肆,恍惚有些眼熟,很快就想起來:“哎你不是那個園鼎的——副經理?不記得我?半年前你們收購樓盤,咱們一起開過商討會。”
“……啊,”林肆裝作恍然大悟,“你是計老板,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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