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確定還要留著他們？”

夜色漸深，童寬卻遲疑地開口道，在他看來，憑白漱殺伐果斷的性格，到現在還留著石玥一行人的性命顯得頗為反常，一來不確定這群反骨仔到底什么時候會反撲，將一切野心暴露在水面上的他們再沒有絲毫顧忌，已經是徹頭徹尾的敵人，倒不如借一次果斷的殺伐來與他們劃清界限，說不定青丘大部的居民還能原諒他們一行的所作所為。

二來，按照白漱的描述，那石玥的能力頗為詭異，潛移默化地改變他人的認知，這種類似于催眠的能力在他看來相當棘手，雖然不確定施展的條件以及范圍，但如果石玥借助這種術法影響了青丘大部的村民甚至長者，局面就會變得對他們壓倒性得不利，畢竟……說點不好聽的，青丘大部的大多數族人雖然肉身恐怖，但腦子貌似都不太好使的樣子，哪怕境界再高，精神力的低下也極容易讓石玥這類的能力者鉆空子。

白漱奇怪地看了童寬一眼，疑惑開口道：“胖子，干這類的腦力活與你的形象不太相符啊，你的定位難道不是輔助外加不那么可愛的吉祥物嗎？”

童寬瞬間惱羞成怒：“你對胖子是不是有什么誤解？我只是一時被富貴蒙住了雙眼，腦子清醒下來還是能看透不少事情！”

“呵呵，我怎么感覺你最近瘦了點？說，是不是偷偷獻祭脂肪換來了一點智力？我記得來這之前你好不容易漲到了二百五十斤來著，最近兩日怎么縮了一大圈？”白漱不顧面皮漲得通紅的童寬，心情似乎頗好地向他打趣道。

但對于石玥等人，他現在依然沒有想好如何處置，殺了實在太浪費了，明日如果真的被青丘大部的族老們強行驅趕出去，他就可以毫無壓力和負擔地將這伙人用作獲得資源和探尋道路的炮灰，雖然并非太可控，但晉升序列六中階，以及領悟了一尾道的白漱，在序列六這個層級應對任何人都毫無壓力，這群貨色無論如何反抗，在他看來都毫無威脅。

還有一點就是，他對于青丘大部老人的決定，其實已經有了一定的猜想，白漱先前面對萊茵所展現的生氣之能，她這個年輕的小女娃大概不甚明白，但白漱相信傳承了大部歷史和知識的長者們，應該很清楚這究竟意味著什么。

最后，就是一個人的求情了，白漱將視線投向了自己隊伍中，那捂著心口癱坐在一塊灰巖上的石大海身上，他張揚的衣飾和發型早已凌亂不堪，心口傷痕處有著一大灘還未完全干涸的血跡，面色慘白地低頭打坐。

石大海也是讓白漱唯一感到意外的，沒有參與石玥獵殺行動的富家子弟，并且他心口處的那件模擬死氣的序列道具，實際而言是可以按照他的想法脫落分離出來，結果卻是被石玥強行挖心奪走，僥幸存活之下，石大海也因此得到了白漱一方人的赦免，事后，他掏空了身上一應草藥財貨的家底上交白漱，他并沒有懇求白漱饒了他的友人一命，只求白漱下手之時給他妹妹留個全尸。

這倒是白漱頭一次在現實中聽到有人提出煩請留個全尸的請求，怪異之下倒是并沒有拒絕，有好處能拿甚至還能多上一筆生意，他不干才是真的犯蠢了。

夜色漸深，長風微涼，家家的燈色漁火緩緩淡去，整個青丘大部也陷入了夜晚的靜謐，黑色的帷帳籠蓋了一切，未來，命運，以及生死，一切的一切，都將在明日白晝亮起的瞬間，徹底揭曉。

幾乎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或者說他們九成都是一夜未睡，坐立不安地度過了這難熬的一晚，白漱倒是睡得透熟，若不是中途被石玥一方幾人的“小動作”吵醒了數次，他覺得自己可以睡得更為香甜。

“白漱何在？”一黑膚青年緩步走上山脊，對著眾人招手示意，但他的神情很明顯帶著些許的厭惡，只是礙于族老的命令才不情不愿地來到此地，“我是第一狩獵隊的隊長，古河，長者命我前來帶路，請諸位和我走上一趟吧。”

“所有人？”白漱奇怪地開口道，去還是留，不過一句話的功夫而已，最多自己這邊出一兩位代表而已，何必近一百人一齊前往？另外……古河？這黑大漢該不會和昨天受傷的那位古長老有什么親戚關系吧，隨即，白漱小心翼翼地說道，“古河前輩，百人一同前往拜見，是不是太麻煩幾位老人家了？”

“何須多言，我只是遵循長者們的命令。”古河冰冷說道，這讓白漱的眉頭驟然蹙起，難不成著青丘大部想要翻臉？但如果真如此又何必這么麻煩，眼前的這位序列四的黑膚男子，就足夠將他們一行百人全部打殺湮滅了，何必要去面見那什么族老再談他物，那群神神秘秘的老東西葫蘆里到底賣著什么藥？

“快些，時間快到了。”古河催促道，白漱無奈，只得整理整理隊伍，隨著黑膚男子向著村寨深處走去，令他驚訝的是，昨夜還分外熱鬧的村莊，此刻卻顯得冷冷清清起來，兩側的房屋屋門大開，桌上的木碗米粥還冒著騰騰的熱氣，整間屋子卻莫名地人去樓空。

白漱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卻知趣地并沒有出聲詢問，古河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著，除了白漱少數幾人外，其他幾乎都得用跑著才跟得上，不一會兒就累得氣喘吁吁，古河不耐地看了身后眾人一眼，目光最終定格在躲入人群中的石玥身上，眼中閃爍著刻骨的仇恨。

石玥暗暗叫苦，還真和白漱猜測的一致，這古河正是族老之一的古長老的嫡孫，爺孫兩的關系更是極好，因此，石河對這弄斷了他爺爺手臂的罪魁禍首自然深惡痛絕，連帶著對白漱整個的一行都觀感奇差。

這本就是整個青丘部族絕大部分人的看法，因此，許多人都不明白為何族老們一直舉棋不定，似乎對如何處置這伙人相當頭疼，古河作為族老嫡孫以及萊茵的同僚，知道的自然比其他人多一些，想到這，古河盡可能地壓制住自己的火氣，頗有深意地看了白漱一眼后，緩步朝著后排的磚瓦房附近走去。

但直到越過了村寨的邊界線，古河也未曾停下腳步，他們這一行人甚至已經達到了真實家鄉的地界，這讓眾人感到很是詫異，畢竟他們正是因為這真實家鄉才與青丘一族徹底結怨，此刻古河帶領他們一行來此到底有何目的？族老們何時居住在這種地方？

但很快的，更加奇特的景象映入了眾人的眼簾，與以往死寂的森林不同，今日的真實家鄉竟多了幾分煙火和生氣，來來往往的人影出沒在林木之間，些許的喧囂和嘈雜從不遠處飄然而至，空氣中甚至彌漫著陣陣烤肉的濃郁香氣……

我去……白漱的臉都綠了，他拼死按下身旁蠢蠢欲動的洛子，腦海中只覺得一片混亂，這群家伙……為什么……為什么會在舉辦宴會啊？！！

“今日是我們青丘大部一年中固定的成長祭，也是族中每一個到了年紀孩童的成人禮，這一日的真實家鄉會面相所有人開放，長輩們在青銅石臺附近給自家孩童準備吃食和酒釀，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之后，孩童們會穿過天山九門的第一道門，成功者將會收獲歡呼，掌聲，以及族老們的祝福，未來將成為下一代族中的頂梁支柱。”

古河解釋道，冷漠的臉上泛起些許活泛，有對后輩們的期待和贊許，也有對自己過往的懷念與感慨，但不管怎樣，身為戴罪之身的他們，似乎都不該出現在這場宴會之上，造成族老受傷的他們絕不會受到任何歡迎和款待，此刻隊伍中已經有不少人懷疑他們將要作為失敗孩童們的陪葬品，宴會上鮮美的食材，嚇得幾乎瑟瑟發抖起來。

“別想多了，低緯度的肉身，而且還是同族，體內更是摻雜著雜七雜八的能量和毒素，哪個腦子不好的會想吃你們。”古河也不知實在解惑還是在潑冷水，丟下這么一句后，便不再看身后眾人，而是自顧自地走入了宴會現場。

石臺附近的草坪上，各家各戶的青丘族人歡聲笑語，黑塔般的漢子大笑著拍打著自家孩子的后背，矯健女子們則是溫柔地叮嚀著什么，眼眸總是欣喜，卻也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孩童……說是孩童，其實一個個也是成人樣貌的年輕漢子，只是行為舉止拘束了許多，此刻，他們正盤腿坐在人群中央，專心致志地對付著眼前木案上如山般的吃食，黝黑的小臉上漲得通紅。

而坐在這些孩童們面前，大笑著飲著濁酒的一眾老人，想來就是族中的那些長者了，可這群老人卻沒有任何上位者的架子，毫無形象地袒胸露乳，酒水打濕了衣襟也毫不在意，只是大笑著揉弄著面前孩童的腦袋，將后者的頭發搓得如雞窩一般。

古河則是恭恭敬敬地走到這群老者面前，三拜之禮過后，才對著一眾族老躬身說道：

“族長，長老們。”

“祭品，我已經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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