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師兄拿著銅鑼站在校場的臺上敲了三下。

        在群英館門口的校場前，越來越多前來拜師學藝的人擠滿了空地，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服裝，有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們，也有拿著折扇的風流雅士，還有手可扛鼎肌肉發達的力士和花枝招展的美女們……

        來參加北落師門弟子入門考試的都是九州的名門望族，自然也都穿得體面奢華。其他清一色的赭石色的人都是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也是他們未來的師兄師姐。因此，對這些人也顯得比較恭敬。

        阿尋穿著一身粗布麻衣站在他們中間，感受到了什么叫差距，那些人睥睨著他，眼里充滿了不可一世的傲氣。

        但他并不在意。

        主持大會的大掌門從天而降，像一片羽毛一樣落到了臺上，臺下立即爆發出掌聲。他看著臺下的眾多年輕人，張開雙手：“各位遠道而來的朋友們辛苦了！大家都是有志于修仙問道、除妖伏魔、守護天下太平的修者，今日我謹代表北落師門歡迎各位到來。”

        臺下又爆發出一片掌聲，他在掌聲中落入正中央的上座。

        顧清揚戴著面具御劍而來，輕輕落到地面后，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坐在掌門的右邊。

        臺下一片靜悄悄的，大家互相認識的人之中小聲嘀咕。

        “他就是那個親手殺死自己師尊的人。”

        “他好神秘啊！”

        “可是那又能怎么樣呢？誰敢拜入他門下？”

        “對對對，一想到他那性格，拜入他門下一定悶得要死，而且我聽說，他一般不會親自教導弟子，只是讓弟子跟著初級弟子一直學基礎入門法術。”

        ……

        “哇，他怎么又戴著面具？去年也是！害得我年年來，年年都沒有機會畫他的像！”一個長相普通的人站在阿尋的旁邊，他背后背著一個畫板。

        阿尋聽得有些詫異，他們是從哪里聽來的消息？顧清揚不是從來沒收過徒弟嗎？怎么又會傳出從不教導弟子？他拍拍旁邊背著筆筒畫板的人：“大哥，你是來拜師的還是？”

        “嗐，你看，我像是來拜師的嗎？我悄悄告訴你啊，我是個畫師，你知道顧清揚的一幅畫像在民間能賣多少錢嗎？”

        “多少？”

        他出了三個手指。

        “三兩？”

        “三兩？你也太沒見過世面了吧，二掌門這么廉價嗎？”

        “三十兩？”

        畫師搖搖頭，用充滿憐憫的眼神看著這個愣頭小子：“三千兩。”

        “三……三三千兩！”阿尋瞪圓了雙眼，要知道，他在山下的趙家村一只雞也就三錢而已。三千兩是個什么概念！“為什么……他的畫像那么值錢？”

        “呃——因為他從來沒有在人前摘下過面具，所以民間對他的長相很好奇。我每年都來，但是他每年都戴著面具，我只能畫他的全身像。”

        “他的全身像能賣多少錢？”

        “這樣的……”畫師指著坐在臺上石像一樣的顧清揚，“每張十兩銀子。”

        阿尋點點頭，心里記下了這個發財的方法。

        畫師拿出毛筆躲在人群的最后邊，他把筆尖放進嘴里舔一下，濕潤之后開始在紙上一筆一畫地勾勒臺上的顧清揚。

        阿尋在一旁看他畫，紙上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嚴肅正經的人形。

        “對了，我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是畫畫的，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他們都叫我畫三郎，你也可以叫我三郎。你呢？你是來拜師學藝的吧？”畫三郎一邊勾線，一邊說話。

        “是啊，我叫阿尋。”

        “你想拜誰為師？”

        “顧清揚。”

        畫三郎的手顫抖了一下，畫面中顧清揚的臉上多了一筆敗筆，他抬眼看著阿尋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你真的想好拜顧清揚為師？”

        “嗯。你的畫壞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沒事沒事。”他在敗筆處轉圜了幾筆，勾成了一朵花。

        “妙！妙啊！三郎，你的畫筆真是妙！”阿尋看了這張反敗為勝的畫像，那一筆敗筆竟被畫三郎改成了神來之筆。

        “阿尋，要是你真成了顧清揚的徒弟，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你想看一眼顧清揚？”

        “嗯。拿到錢我們二八分，我二你八，怎么樣？”

        “到時候再說吧。”

        “哦，好吧，現在也不知道結果，確實不能一下子答應我。沒事，明年我還會再來的。希望到明年你已經成為二掌門的弟子！”

        三掌門于洵兮一身絳衣從天而降，臺下也照例爆發出掌聲。阿尋向臺上看去，他也沒有說話，只是露出了一個淺笑，俊美的臉龐又獲得了一片掌聲。他沒有束發，舉手投足間充滿了仙氣，尤其是轉身拂袖入座，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

        “要是能拜入三掌門的門下，我哪怕做個丫頭也滿足了！”人群中一個花癡發出了感嘆。

        “三掌門可是剛出關，似乎越來越厲害了！”

        “我要三掌門！我要當三掌門的弟子。”

        ……

        阿尋又聽到了他們的熱情心聲，他不露聲色地觀察著每個人，似乎顧清揚倒成了比較冷門的師尊！如果沒什么意外的話，他這次入門試煉就是十拿九穩的事了！

        朝霞峰座下首席弟子江流韻拿著三炷香點燃，向天地拜了三拜，對著祖師爺的畫像拜了三拜，隨后將香插在三腳紫銅爐鼎上。

        “今日北落師門第三百二十一屆弟子招收大會入門考試題目是在寥若晨星試煉地呆夠三天，期間你們的所有法器都交由我們保管。遇到危險扛不住受不了的可以摘下胸前的花，我們會派出專業人員進行救援，摘下花者視為失敗。如有不同意者現在可以自行離場。”

        “阿尋，我走了！”

        “你這就走了？”

        “當然，這張畫送給你，記得我們的約定。”畫三郎將簪花的顧清揚畫像送給他。

        “哦，慢走！”他將畫像折疊收好。

        臺下的人立即走了三分之一。

        江流韻站在臺上看著剩下的八千子弟，確定這是今年參加考試的人，隨后讓工作人員沒人給他們配一朵花。他轉身面對三位掌門：“師尊，二掌門，三掌門，午時已到，可以開始新弟子的入門考試了！”

        牧洵美捻起桌前的海棠花瓣彈向右邊掛在校場上的銅鑼，發出了考試指令：“開始吧。”

        寥若晨星試煉場是一個山谷，這里叢林茂密，地形復雜，里面長期居住著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不過只要不往深處走，他們就不會遇上特別兇猛的怪物。

        八千考試者被帶到入口，每個人胸前都別了一朵花，花上施了仙術，能定位，能傳信，能確定考試者的狀態，如果發現有人瀕臨死亡，工作人員會立即來營救。

        阿尋胸前別的是一朵紅艷至極的臘梅，所有的花都是隨機分配的，他也沒得挑。他跟在人群后一個接一個走進試煉地，輪到他時，被收繳法器的師兄攔下：“把身上的東西拿出來！”

        “我沒帶法器。”他從身上摸出一張折疊好的紙。

        “這個也不行。”

        “好吧，師兄，你可別弄丟了，這是我朋友送的。”

        “放心吧，你出來之后來這里領就是了，沒人要你的。”他拿著折成巴掌大的宣紙隨手放在物品架上。

        阿尋進入試煉地，立即遠離了人群，他之前打聽過進入試煉地之后的情況，大部分考試者會互相殘殺，像養蠱一樣，只有剩下來的人才能繼續進行三天的試煉。這是最殘酷的方法，也是快的方法，不然每年想進入北落師門的幾千人該怎么篩選呢？

        他躲在了一棵榕樹上，借著榕樹葉擋住自己的身體，盡量降低存在感。

        不遠處的叢林上演著一出殺戮戲碼，機靈的人躲起來，強悍野心勃勃的人在獵殺其他的考試者，地面上到處散落著各種各樣的配花。

        “掌門，二掌門，三掌門，不到一個時辰，八千考試者只剩下三千，是否考慮放低等魔物？”

        牧洵美看看左右兩位掌門：“今年的報名弟子素質不怎么樣啊？二位師弟你們怎么看？”

        于洵兮垂著眼皮，抬手支撐在桌面上，先露出幾分慵懶：“素質不行就別浪費時間了，放中等魔物盡快結束這場考試吧。”

        顧清揚：“我沒意見。”

        “三師弟，這考試流程還是要走完的，放低等魔物。”牧洵美朝他的大弟子下令。

        “是。”

        阿尋藏在樹上等著他們自相殘殺，外邊的工作人員來了一批又一批，帶走了很多的考試者：想不到這么容易就淘汰了這么多的人！

        他正觀看時，感覺到自己的腳脖子上涼颼颼的，還充滿了濕滑冷膩感，他身上的汗毛立即倒豎著。

        這……這是……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寥若晨星試煉地里可不止是入門者的考試場地，也是各級弟子的年終考試，考不過可是要喪命的！

        啊——

        救命啊——

        他的心在尖叫，然而他的喉嚨卻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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