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樓道很安靜，踩在老舊木板上的吱呀聲也格外明顯，攪得人心煩意亂，戚明初煩躁地皺起眉，他很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只是今天下班比以往還晚，新來的總是出錯，連累他們加班到半夜。

        黑夜叫人心生不安，聲控燈早就壞了，時不時閃一閃，老舊的墻面上滿是孩子們的涂鴉和小廣告，逼仄的空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戚明初加快腳步，站定在門口，鑰匙早就捏在手里，但卻遲遲沒有插進去。

        沒有原因的，戚明初覺得不太對勁，屋里黑黢黢一片，一如既往的寂靜無聲，門鎖也都好好的，看起來和往常并無區別。

        但就是有哪里不一樣了。

        鑰匙緩緩插入鑰匙孔，輕輕一轉門便緩緩打開，一只蒼白瘦削的手探進黑暗里，“啪”的一聲，玄關被慘白的燈光照亮。

        太安靜了。

        戚明初低頭，兔子沒有出來迎接，或許又像昨天一樣躲在窗簾后面抑郁，這樣想著，心里卻莫名低落，脫下的鞋隨意散在門口，戚明初急匆匆進入房間找兔子。

        “毛毛——毛毛——”他拖長了聲音，語氣里帶了一點焦急。

        往常會立刻跑出來的灰毛兔子此刻不見蹤影，戚明初的腳步越來越急促，甚至翻遍了柜子的角落，但是兔子依然不見蹤影。

        哪里都沒有。

        并不大的房子此刻顯得空蕩蕩，戚明初只是扶著灶臺休息了一會兒，又起身打算繼續尋找，直起身子的時候卻覺得不太對勁這里有點濕，還沾上了點粘稠的液體。

        自從上次戚父用過之后，這間廚房就一直閑著，戚明初察覺到不對之后立刻進行了仔細的檢查，有一個碗擺放的姿勢變了，筷子的角度也不一樣這里進來過人，說不定，就是那個人帶走了他的毛毛。

        突然，陽臺上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戚明初一瞬間提高了警惕，從廚房的門口探出半張臉往陽臺看去，那里黑黢黢的，沒見到人影，但是聲音越來越大，入室搶劫還是別的什么，總之先報警。

        手機上的110還沒來得及撥打出去，陽臺門后便出現了一只兔子？

        戚明初愣住，他明明找過了陽臺，連盆栽里都沒放過花盆土都被翻得到處都是，所以，這只突然出現的兔子是藏在哪里了？

        管不了那么多，毛毛已經一蹦一跳朝他蹦過來了，書房沒開燈，灰毛兔子的輪廓到了客廳才清晰起來，他像沒事兔一樣跳進飼主懷里，完全理解不了飼主此刻的心情有多復雜。

        手機屏幕上的110還是被接通了，簡單匯報一下情況，接線員表示先維持現場，警察會盡快趕到。

        戚明初便坐在沙發上等，他今天已經很疲憊了，卻還要處理這個問題，吸兔子倒是個不錯的解壓方法，只不過今天的毛毛依然有點低落，而且似乎有些呆滯，像是變了只兔子那樣，都不會在他身上亂蹭亂嗅了。

        這個“毛毛”確實變了只兔子，涂煥躺在自己家的床上，眼睛透過“毛毛”的雙眼觀察飼主，這只和他一模一樣的兔子是他找大哥用自己的幾撮毛幫忙變出來，他大哥還特地狠狠薅了他的屁股毛，疼得他小淚花不停閃。

        不過他法術理論沒有他大哥好，只能忍辱負重，換來一只兔子替身。

        雖然是為了化形——還有那張臉才去的飼主家，但是真的要離開的時候，涂煥猶豫了，飼主真的很好，做事認真，喜歡小動物的人怎么都不會差的，看起來冷冰冰卻是個意外溫柔的人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會做飯。

        這樣讓他怎么舍得嘛，只是為了化形為什么要找這么好的飼主啊！而且他留下的結界和法術都會在他離開之后漸漸消散。

        完全放不下心。

        所以涂煥給自己找了一只替身，不過這個替身很簡陋，只會像一只真的兔子那樣行動，吃的東西都會化為法力維持它運作，都不需要消耗妖力，所以也不能控制它的行動，涂煥唯一能做的就是通過它的感官去感知周邊，還是自帶各種模糊效果的那種。

        所以目前還不知道飼主已經報警了的涂煥還美滋滋看著模糊版的飼主的美貌，感受著身上輕柔的撫摸，還疑惑飼主為什么還不休息。

        全然沒想到自己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過了沒多久，今天折騰了一天的涂煥還因為過于興奮精神地睜著眼睛，而躺在戚明初家里的替身灰毛兔子卻開始腦袋一點一點的犯困，眼看著馬上就要睡過去了。

        蹲在自家床上的涂煥還不想睡，他更想繼續觀察飼主，畢竟已經一整天沒有見到了，也沒有好好道別就離開了。

        可惜，替身兔子眼睛已經半闔上了，視線直直沖著沙發。

        涂煥：雖然這個布料的花紋清新淡雅很有品位，但是我想看飼主！

        突然，替身兔子被門鈴聲驚醒，原本已經要挨著沙發了的兔腦袋猛地抬起，睜著朦朧的睡眼四處打量，涂煥也一下來了精神。

        這么晚了，會是誰？

        不會是什么心懷不軌的家伙吧。

        戚明初幾乎是聽到門鈴的那一刻就去開門了，替身兔子被放到一邊，涂煥大驚，飼主是這么沒有戒心的嗎？怎么想也不想就去開門了。

        唉，還是需要自己操心啊。

        替身兔子正好正對著客廳入口，涂煥豎起耳朵，試圖捕捉到門口處的動靜。

        門被打開，模模糊糊傳來戚明初和別人的交談聲，然后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逼近，似乎沒什么危險。

        他們進了客廳。

        正要放下心來的涂煥被那兩個穿著警服的年輕人驚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警察？叫警察干什么？飼主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嗎？

        此時的涂煥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直到飼主把這兩位警察帶到廚房，并一臉嚴肅地說：“我確定有人進入并使用過我的廚房，我懷疑是有小偷進來過，但是目前并沒有發現丟失什么物品。”

        小偷涂煥：

        幸好飼主沒發現他少了兩顆蛋和一顆西紅柿還有一捧米，不然他除了110可能還會撥打120，要求精神科一起過來分析一下，進入別人的房子只為吃番茄炒蛋是什么病。

        兩位警察非常認真負責，觀察過現場并采集了戚明初所說的證據之后就離開了，臨走前表示這個案子他們會盡力，但是可能不會有什么結果，這個小區太老了，攝像頭都壞得差不多了，而且這些證據也很難得到什么關鍵信息。

        最后，他們建議戚明初給自己家里或者家門口裝個監控。

        戚明初表示理解，至于監控，他會再去和房東商量一下。

        送走警察后，戚明初揉揉太陽穴，簡單洗漱過后就上床休息了。

        涂煥陷入尷尬和心虛，但是這并不妨礙他通過替身兔子感受飼主的溫度，然后一邊心虛一邊睡出小呼嚕。

        一連這樣過了幾天。

        這天，涂煥抱著劉姨準備的水果拼盤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時不時把注意力放到替身兔子上去，不今天是周一，家里沒有飼主，涂煥更多的注意力還是在電視劇上，加上手里拿著手機刷小視頻。

        簡直比上網課的大學生還頹廢。

        一只手從他手里的手機抽走，涂煥不滿抬頭，卻被一把揪住耳朵。

        “嗷，媽，干嘛啊？”涂煥怪叫一聲，伸手去夠手機，卻一下倒在沙發上，手還死死護住水果。

        “我干嘛？我倒要問問你想干嘛！”涂母是臨時回來拿東西的，還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和紅底高跟鞋，氣勢逼人地質問自己沒用的兒子，“你看看，你哥在我們公司里幫忙，你姐讀研還打算讀博，你呢？小家里蹲？”

        涂煥其實去年已經大學畢業了，管理局那邊特別關照殘疾精怪，他因為不能化形，所以大學期間不用去學校，有管理局幫著打掩護，不過雖然涂煥學習不太認真，但還是順利畢業了。

        他自己是沒什么目標的，大哥受家里影響讀的經濟，他自己選專業的時候隨意選了個漢語言文學，至今沒想過能找什么工作。

        “嗯”涂煥陷入沉思，確實，之前因為沒法化形，所以工作也沒辦法，現在確實可以好好考慮了，“要不考個公務員，據說妖怪管理局還挺缺人的。”

        精怪的天性就是不服約束，不喜歡被管理也不喜歡管理別人，還老是惹亂子，所以管理局那邊一直非常缺人，但是又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因此一年四季都在招人。

        說干就干，涂煥立刻跑回房間，涂母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人就已經不見蹤影了。

        算了，孩子的事情他自己決定好了，反正別做個啃老廢物就行。

        涂母匆匆出門，留下涂煥在自己房間給當地的管理局投簡歷。

        幾乎是下一秒，郵箱里立刻就收到了回復郵件。

        簡單的筆試和線上面試之后，還云里霧里的涂煥接到電話，通知他明天就可以上崗。

        涂煥：發生了什么？這就有工作了？

        找工作也不難嘛。

        開開心心打電話通知父母家人的涂煥此刻還沒有意識到他進入了一個怎樣的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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