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狐俠傳（一）
第一回潘涵澤悶坐桃園遇玖歌
話說嘉慶十八年三月，在直隸宣化府蔚縣（今河北張家口蔚縣）縣城中有那么一戶人家，家主姓潘，名叫潘涵澤，娶妻李氏，名叫李小荷。這潘涵澤的樣貌奇?zhèn)ィ耸沁h(yuǎn)近聞名的俊品人物，而且祖上家資巨萬，由于父母爺娘死的早，因此所留無數(shù)產(chǎn)業(yè)盡數(shù)歸了他。再者，潘涵澤更是年紀(jì)輕輕便過了縣、府、院三門童子試，得了那秀才的功名，左鄰右舍皆羨。
這潘家可說順風(fēng)順?biāo)∪兆舆^得極為舒爽。但世間萬事皆如此，日盈則昃、月滿則虧，這潘涵澤的正室李小荷哪里都好，就是不能生養(yǎng)，夫妻二人連著三年無所出，這樣一來，那李小荷心中不免有了怨氣。
各位看官，這封建時(shí)代便是如此，女子不生養(yǎng)乃是犯了七出的，因此潘涵澤即便嘴上不說，心中也多少有些別扭，而李小荷則是終日求醫(yī)問藥，這肚子始終也沒有動(dòng)靜。
又過了兩年，潘涵澤也是有些生氣，潘家無子嗣，這傳講出去可是丟人的很，所以他待李小荷也不似開始那般如糖如蜜了。李小荷心中叫苦，但也沒有辦法，久而久之，心態(tài)劇變。
潘涵澤心道老是如此也不是辦法，沒的說就要娶上一房小妾，哪怕生上個(gè)一兒半女，也不算絕了潘家煙火。因此潘家上下將附近有名的說合山都找了來，散下重金娶來一房小妾。
這小妾金氏來了以后，潘涵澤心花怒放，畢竟是香煙有望，因此日夜與金氏相好，便冷落了李小荷。那李小荷妒從心起，每日里都尋思如何將這金氏弄死。等潘涵澤過了這一陣新鮮，李小荷終于有機(jī)會(huì)與那金氏見面了。這一見面不要緊，李小荷看著金氏的容顏，簡直妒火中燒，當(dāng)即尋來一根鐵杖，找個(gè)茬子便對金氏一頓毒打。初時(shí)金氏礙于奶的位子不敢聲張，但渾身傷痕無法隱瞞，潘涵澤終是知曉了。李小荷也不避諱，待自家老爺來說理，自己便一哭二鬧三上吊，總之把那潘涵澤鬧了個(gè)無可奈何。
如此這般過了三個(gè)多月，終于有一天，李小荷毒打金氏之際，失手以鐵杖擊在金氏額角太陽上，這一杖便結(jié)果了她的性命。
潘涵澤得報(bào)，只氣得三尸神暴跳，當(dāng)即狠狠呵斥了李小荷一頓，李小荷見出了人命，自己也是嚇的渾身顫抖，不敢還言。但潘家出了這等事，卻不愿家丑外揚(yáng)，因此合家上下只得為李小荷出脫，只道金氏的不對，又編出謊話說金氏自己撞在井沿一命嗚呼了。
但紙里包不住火，這李小荷善妒之名也遠(yuǎn)播出去了。潘涵澤自小妾金氏一死，心中憤懣，也不愿與李小荷同房，只是自顧睡在書房，絕不與她一見。
李小荷自知理虧，也不敢去找潘涵澤，正自左右為難之際，貼身丫鬟小紅為她獻(xiàn)上一計(jì)，李小荷聽完喜上眉梢，當(dāng)即差小紅去請老爺。
小紅來在潘涵澤的書房，只說奶思念老爺，想與老爺飲酒敘話。潘涵澤滿口回絕，言道：“回去告訴你們奶，我剛剛喝過酒，此時(shí)頭疼欲裂，不想再飲，你，回去吧。”
小紅聞聽也不多說，直接來在廚房，叫了兩個(gè)丫鬟，端著醒酒湯、蜂蜜水等解酒之物復(fù)來找潘涵澤。
潘涵澤一看，苦笑一聲道：“罷了，將東西放下，你們自去吧，反正今日我是不去西院的。”
小紅一聽，知道有緩，連忙回稟李小荷。李小荷聞聽，立刻濃妝艷抹，著了華服來在書房，進(jìn)門便跪，抽抽泣泣道：“老爺，我可知道錯(cuò)了，以后再不敢虐待妾室，求您原諒了奴家，莫要再生閑氣。”
潘涵澤不愿多說，只是背著身子看書。
李小荷又道：“老爺，為表我心，明日起由奴家去將合縣上下所有媒婆都尋了來，之為給老爺說上一門兩家，也好續(xù)上咱們潘家的煙火。”
說旁的無用，只有此事才是潘涵澤的心病，聽李小荷如此一說，潘涵澤還當(dāng)真動(dòng)了心思，他不由轉(zhuǎn)身問道：“此話當(dāng)真么？”
李小荷賭咒發(fā)誓：“必然是真，若此話有假，將來叫我死后曝尸三光，不得超生！”
潘涵澤這才出了些怨氣，次日天明，李小荷當(dāng)著他面找來幾家媒婆言道：“我家老爺尚無子嗣，因此叫了你們來，是要用心尋上一門良家，為我夫君傳宗接代。不過之前的事，想來你們也有所耳聞，如今奶我改過自新，已經(jīng)知道錯(cuò)處了，所以希望諸位盡心才是。”
媒婆們相視一看，心中不知該如何算計(jì)，正在為難之際，李小荷又道：“當(dāng)然，也不能叫媽媽們虧了，白去耗費(fèi)這一雙手納的好鞋去，因此每人賞銀五兩，另有上好的料子一匹，這都是我自己的體己錢，并非老爺所賜，明白了么？”
眾婆子一見利錢，當(dāng)即眉開眼笑，忙不迭受了，各自表表忠心便散去了。潘涵澤一看，自家這婆娘還真的悔過了，心中也是痛快的很。
誰知等潘涵澤走了以后，李小荷又差人將那幾位媒婆找了回來。
李小荷面色如霜道：“你們可知該如何去做么？”
有媒婆言道：“自是盡心去找便是。”
李小荷冷笑一聲道：“盡心自是要盡心的，只是絕不能有成。你們幾個(gè)出了潘家門，便要扯開喉嚨去講，只說是我派你們?nèi)ソo潘爺找小妾的，但只可打雷，不可下雨，否則看我不扯爛你們嘴！小紅，每人再給紋銀十兩，各自散了吧。”
眾媒婆一散，有銀錢勾著，這般說合山自是盡心盡力，只是暗中百般阻攔，竟是一樁也沒說成了。
如此又過了數(shù)月，潘涵澤心中奇怪，但所來親朋好友都交口稱贊李氏賢惠，因此也沒去多想。
這一日，潘涵澤閑來悶坐，實(shí)在無聊，便起了踏青的心思，此時(shí)正值清明，他換了一身長衫，梳好辮子，好一個(gè)俊美的秀才！潘涵澤出了家門直奔縣北桃花嶺，正自游玩之際，只見桃花叢中閃出一個(gè)女子，之生得唇紅齒白，貌如畫中出，真?zhèn)�是極美的。
潘涵澤看得一時(shí)呆了，反倒是那女子大方，她見潘涵澤生得俊俏，也是心中喜愛，因此上前道：“相公直勾勾瞧我，可是我生的美么？”
潘涵澤聞聽一愣，那時(shí)的女子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豈有如此落落大方之輩，因此也是滿心歡愉：“哦，這位姑娘，小生冒犯了，在下蔚縣潘涵澤，不知小姐芳名如何？”
那女子咯咯一笑道：“我叫做玖歌，你只管叫我玖兒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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